喜至极:“自太祖皇帝以来,历朝官家最大之愿,便是夺回这燕京。空不空有什打紧?百五十年来,竟是与童太师两个先踏到这燕京地界!”童贯听,这才转惊为喜。
班师回京后,他虽被进封徐、豫国公,却发觉官家对他颇为冷淡,自然是兵败燕京之过。这两年,童贯焦心劳碌,胡须只剩十几根,再过年,便至古稀。又见同僚郑居中病卒,他越发灰心。没过个月,官家下诏,命他致仕,由谭稹替任。他想,自己也该退居静养。
然而,真退到西郊那庄园后,他才发觉静字如此难耐。身边服侍之人,虽仍不敢不恭敬,看他时,眼里那光亮却没。原先,何止这些卑贱之人,便是朝中众臣见他,眼中都有这光亮。这光亮比畏更畏,比敬更敬,是去寺庙里拜神佛时才有光亮。他正是为这光亮,才尽力争、尽力攀,直至除官家和那几个同列之人,所到之处,天下人望他时,眼里尽是这光亮。然而,这光亮却朝散去,他顿时如从云间坠入凡间,人也顿时没气力。每日只剩桩事能叫他上心,对着镜子数下巴上那十来根胡须。
这官家,他瞧着生、瞧着长,心性慈和,极念旧,他便盼着官家能念起自己。
静居年后,胡须只剩六根,如同残秋檐头最后几根枯草。他心气也如这胡须般,几至枯尽。终于,官家又召他复领枢密院,宣抚河北、燕山。他听到诏书,涕泪俱下,忙抖着手,换朝服,狂喜赴任。从太原、真定、瀛州、莫州路巡察到燕山,犒赏诸军。
只是,前征方腊,损折大半;后伐燕京,更是死伤无数,三十万精良禁军已经耗损殆尽,这山西、河北线,兵防极弱。他忙上书奏请,在河北置四总管,镇守中山、真定、河中、大名,招逃卒、游手人为军。
大宋命数恐怕真是到残秋,再经不得点寒风。有个降金辽将,名叫张觉,叛金归宋,以平、营、滦三州来归降。官家大喜,亲写御笔诏书接纳。此事却被金人得知,怨宋背盟,遂大举南下,连破檀州、蕲州。
童贯那时才回到太原,听到这消息,热身猛挨阵寒风般,自己前年十五万大军,遇残剩辽军,却败再败。而辽军遇金兵,则又如枯叶遭秋风,不战而溃,金兵此来,自然更似洪水冲蚁穴。
慌乱中,他又去捻胡须,却发觉,最后根也应手脱落。望着指间那根枯白胡须,他不由得老泪滚落,自己生拼力坚执男儿气概,如今终于断绝。还拼什?他忙叫人备马,不顾守将劝阻,冒着腊月大雪,急急逃离太原。
他不知,自己这回,竟真是踏上归途,回京后竟被贬官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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