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时间再无可言,尽都沉默起来。
张用笑道:“所以,这个‘搅’字极贴切。争到后来便是乱搅,你搅、搅、他搅,搅到后来,便搅成锅乱粥。”
赵不尤叹道:“五十年新旧法之争,便是如此。”
梁兴摇头惋惜:“官家设此梅花天衍局,却不敢信任何个大臣,便将桩事拆作十件差事,叫他们各自去做,如此来,自然难顺难合。”
张用笑道:“更有那些搅事之人。”
赵不尤再次叹道:“郑居中为搅乱蔡京,分出只假梅船。邓雍进则是用董谦替换丁旦,去搅乱蔡攸。蔡京、蔡攸父子不和,蔡攸又派朱阁夺走耳朵和珠子,以搅乱其父。”
外,桥上两岸还有太师蔡京、太傅杨戬、枢密郑居中、太尉高俅、应奉局朱勔、右相李邦彦,他们都身着便服,藏在各处……”
张用笑起来:“哈哈,他们原本是来共赏这盛事奇景,却不想这条妙计糟乱到这般,连那银帛天书也被人篡改。”
梁兴道:“那篡改天书,恐怕是宋江手下某个兄弟。”
冯赛叹道:“这计策说来极高明,原该隐秘行事,为何要这般大张声势,生出这许多祸患,牵连多少人,害多少性命?”
张用冷笑:“这便叫自命不凡、好大喜功。”
梁兴愤愤道:“高俅因在金明池争标伤梁师成颜面,故而特地陷害,让上那船去坏童贯事。”
张用笑说:“还有个想搅,却没搅成杨戬。他死之前,想坏梁师成事,却没坏成。李彦接手,打算继续去搅。”
顾震忧烦起来:“官家设这局,如今搅成这般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陆青轻声叹道:“天地清明,道君神圣。此局不成,他自然会再造新局。”
冯赛叹气:“天下却受不得这般搅再搅。”
顾震也叹道:“这计谋若是专差谨稳之人,暗中力做成,哪里会旁生出这无数枝节?”
赵不尤沉声道:“异论相搅。”
张用问:“什?”
“本朝惩于晚唐五代皇庭衰微,大权旁落,天下割据纷争,自太祖立国之后,便极力分散政、财、兵权,不许任何重臣独掌大权,各自分离,又互为辖制,更让谏官不必据实,可风闻言事、弹劾大臣。到真宗皇帝,更直言‘异论相搅’之法,鼓舞大臣之间各执异见、彼此争论。此法优处在于,可防独断专权,群策群力,共谋良策。不论宰臣或政令,均可指摘其短、修补其缺,使政事日趋于善——”
冯赛点头叹道:“朝中大臣若个个都能心为公,此法倒真是千古良法。只可惜,公心难持,私心易胜,再加之意气用事,争论便非争论,而是争权夺势、彼此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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