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级将纸包揭开,露出两样焦糊物事,若不是听见“鞋子”二字,险些认不出那是两只鞋子,鞋面焦烂,鞋底都烧去小半,只有后跟残剩点儿帮边。
“这是那焦尸?”
“嗯。这鞋是才上脚新鞋——”
“哦?从哪里瞧出来?”
“鞋底子上用墨印行小字,是鞋铺号记,并没磨
羁旅之世,物无正主,近则相依。
——苏轼《东坡易传》
匡志今早原本极清畅。
他是应天府节度推官,昨晚在和春馆欢饮晚,与那馆里花魁娘子姜丝儿初会场,还意外得二百两银子。清早醒来,他见姜丝儿躺在身边,极娇娆,不由得又嬉戏场,这才起身。昨晚他那双丝鞋被油汤泼,姜丝儿另寻双黑绢面给他,服侍他吃过早饭后,他才回家去换上公服,骑马,两个随从王小丁、陈小乙跟着,慢悠悠去官厅。谁知到府衙前,却见群人围着那具焦尸,嚷闹不堪。
匡志立即皱起眉头。为官最怕无事,无事便无功;却又最怕有事,有事便有过。这具焦尸公然倒在府衙前头,恐怕已经传遍应天府。提刑司又正寻不着由头为难州里,这案子出,自然会极力捏戳。
匡志没有凑近去看,见司理参军周万舟正带着仵作在查验尸首,便先到厅里坐下,命陈小乙急唤周万舟进来,问过详情,板起脸训两句。周万舟慌慌退下后,他想起昨夜姜丝儿说起前年在梁园,周万舟和那朵老牡丹旧事,不由得又笑起来。笑过之后,想起焦尸案,重又烦躁起来。
他今年才四十岁,又是进士出身,正有大好前程。加之他事事小心,最善藏心潜意,投合官长喜好,只要没有大过犯,轻轻畅畅便能拾级而上。可这焦尸案,特意将人烧死在府衙前,显然是有意作难,叫人避不过,也掩不得。听将才周万舟所言,尸首无形无据,极难查问。底下那些人又个个偷*躲懒,惯会逃责,若不严加督问,此案恐怕难有结果。
匡志闷想阵,眼下也无他策,暂且先看那些人查得如何,若无进展,只有自己多受些累,亲自去查办。这桩案子,若能查问明白,倒也是件功绩。于是,他放下此事,叫吏人将积压公事先取来,选几件拖延太久、已过限期,先查办起来。才理完两件,他已头昏体乏,便走到后头,叫人点茶,斜躺在榻上歇息,搭条薄锦被,昏昏间,竟睡过去。
正睡得香,却被几声轻唤叫醒,睁眼看,是手下个推级,离他两尺远,弯着腰,双手捧着个草纸卷子,小心瞅着他,神色瞧着有些古怪。他坐起身,打个哈欠,皱着眉问:“何事?”
“这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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