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阴剥阳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也。
——欧阳修《易童子问》
庄大武望着那棵柳树横倒在田中,惊得说不出话。
他家原先只是个五等户,守着十几亩薄田穷苦度日。从他会走路起,便开始帮着爹娘做活儿,捡柴火、割猪草、拾牛粪……十二岁,便跟着爹下田,从早到晚,那苦累,把骨髓都能熬干。即便这样,仍是穷,穷得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声气用多,肚子更易饿。
同是村人,有些却富得从面目到衣裳、吃食、器具、房宅,处处都闪着亮,亮得极刺眼。幼年时,庄大武最纳闷儿是,村里那些上户人家孩童,有时穿并不是锦缎绫绸,和他样是麻布,可那麻布穿在富家孩童身上,偏就那般鲜洁细软。
他记得最清是,有年除夕,他娘去乡里草市上,用自家织五双草鞋换到小坨羊脂。回来后,去后边菜窖里,揭开草垫,剪把新生出韭黄,蒸些韭饼。这韭黄是冬月最稀罕菜,这把拿到县里,至少值十几文钱。虽然窖里藏有十来斤,他家年也只敢吃这回。每只韭饼里,只有几段韭黄。哪怕这样,韭饼上炉起蒸时,香气飘出来,飘得满院都是。庄大武咽着口水直守在炉边,终于,娘揭开笼盖,先夹只出来给他吃。那韭饼极烫,险些掉到地上。他用两只手不停倒换,紧忙先咬口,嘴也烫得不住吁气。可那韭饼真是香啊,香得连脑顶颅门都被穿透般。
他娘拣八只韭饼,摞在粗瓷碟子里,用块旧布包好,让他去东边邻村,送给外祖家。他边吃着那热韭饼,边小跑着过短桥,穿过三槐王家宅区。快到村东头时,手里韭饼已经吃完。群王家孩童围在王豪家宅院前,两个老仆各端着个瓷盆,正在台阶上散发东西。其中个老仆瞅见庄大武,笑着唤他过去,也给他散两样,只热韭饼、小块透亮物事,亮晶晶、黄澄澄。他大为意外,连谢都忘。再看王家那些孩童,个个都穿得新崭崭、亮滑滑,他不敢停留,忙跑开。
出村子,他才敢吃那韭饼。口咬下去,他不由得惊唤声,里头填满韭黄,羊脂更是溢出来,流到下巴、前襟上。他历年吃过韭饼加起来,也没有这口畅足鲜肥。那口,才让他真正尝到何为富。
至于那块晶亮物事,他从没见过,便小心揣在怀里。把韭饼送到外祖家,回去后,他拿出那块物事给娘看,娘也不认得。倒是他祖母在旁惊叹说:“莫不是糖霜?武儿,你舔舔,甜不甜?”他伸舌小心舔舔,果然极甜,比他娘用麦芽熬甜饴要甜百倍,而且还有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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