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烫小瓶酒,看着丈夫吃得爽惬,她都像饱喝碗甜水,满心畅慰。只可惜丈夫直穿军服,不需给他裁衣,她只能等丈夫衣衫破口,才能拈起针线,细细慢慢替他补回,每个针脚都不肯轻忽。丈夫衣衫若长时间不破,她甚至恨不得撕破,好替他补。
直到儿子出世,她针线才算有用场。从怀孕起,她就到处寻好绢、好绸,从帽儿、小衣直到鞋袜,从岁直到三岁,全都欢欢喜喜剪裁缝制好,齐齐整整叠放在柜子里。这样嫌不够,还分男女两套。丈夫笑她多事乱费钱,她却说又不知道生男生女,若生是男孩儿,就把女孩儿衣服送给人家,就当贺礼,也不算枉费。
可是,自从丈夫战死、儿子被掳,再也没人要她煮饭、缝衣。缺这两样,这世上任何事她都再没有心气去做。营生也撂下,只靠着那点薄蓄度日。每天只胡乱买些馒头干饼吃,也只为留住命好寻儿子。谁承想,半夜竟从河里捞出个弟弟来。
她从河里把游大奇拖上来后,在月光下眼看到那满脸伤口,固然惊心,更让她心里颤,是游大奇身上透出来透骨悲意。当时游大奇其实醒着,眼也半睁着,却对自己、对周遭全然没有知觉,浑身上下似乎布满灰心和求死之念。她从游大奇那死沉沉目光里,似乎看见自己,更看见天地无情、作虐众生。
她跪在月下船头,这个半死之人身边,不由得哭起来,先是哽咽,继而失声痛哭。直到再哭不出声,她才擦掉泪水,把游大奇拖到船篷里,早已忘记男女之别,脱掉他身上湿衣裤,替他擦干身子,把他安放到睡褥子上,盖好被子。又跑回家,捣碎干蚂蟥,找来现有药草,调好药膏,端着药碗回到船上,烧温水,小心替他拭净脸上血污,把药细细敷上去。
她虽然也信佛烧香,那时却丝毫没想过积德行善、以求福报,心里只有个念头,都是般孤苦人,老天不怜他救他,来。
当游大奇缓过来,开口要认她做姐姐时,她心里猛地阵灼烫,像是有些大夫用烙铁烧合伤口般。她尽力忍住才没哭出来,却瞬间明白,不止是她救游大奇,游大奇也救她。
更让她意外是,她和那多妇人起,四处寻找儿子,却没有丝毫踪影,游大奇竟给她指条出路:明慧娘。
那个明慧娘明明没有子女,却也装作孩子被掳走,混到她们这队妇人中间。她想做什?游大奇更说,明慧娘丈夫姓盛,行踪更加可疑。难道孩子被掳走,和这对夫妻有关?
无论如何,她得找见那个明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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