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悔还是该恨,不由得在黑暗中连叹几口气。叹半晌,才想,前驴拉屎后驴踩,辈孽债辈还。父子之间,这债怕是还清。如今,你化灰,升补,咱们各走各好去处。
他不由得念起和父亲最后那场分别,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动,不由得站住脚,不对!
父亲像是知道自己要化灰,才特地来见兄妹两个,见,却又句要紧话都没说。临走,还丢下句“你回家时,开门关门都轻些,卧房门框都已经朽”。他若是来告别,没东没西地,怎会说这话?难道是在说暗话?但又不是在边关打仗,好端端,说什暗话?
契据……
他在说契据!那契据藏在他卧房门框里!
,六百贯都归你;你若真是相不中,咱们就人半,如何?”
“真都归?”
“那还用说?”
“那想想。”
“那今晚就不回去睡,咱们吹灯慢慢想?”
那天父亲来,叫回家去,恐怕就是要交代契据事,却没搭理他。当时到处是耳朵,他又不能直说,
“呸!你赶紧把那涎水擦净,伶伶俐俐给走。已经知道,明天就去探口风。”
天已经黑下来,两岸店肆都亮起灯烛。
雷炮没有走街道,沿着河边慢慢遛逛,望着那些灯光,想着那些钱,心里也被点亮般。自己升补禁军,若再能找回那些钱,去军营里,手脚宽活,才好巴结将校。说不准能谋个节级当当,那时节,才叫肥羊浇蜜汁,要鲜有鲜,要甜有甜。
美半晌,他忽又想到自己父亲,不由得恨道,你灌辈子黄汤,骂不长进,骂快三十年,能想到有今天?不过,人正在喜头上,气消得快。他随即转念想,父亲辈子也只贪两杯酒,钱挣得不少,却从来只买最贱酒。对他这个儿子,则大不同。凡买衣服鞋袜,上等舍不得,也尽量选中等以上。整条巷子,几十户人家,雷炮吃、穿、用,始终是最好个。更不用说,为给他谋个好营生,次次花费那许多冤枉钱……
想到这些,雷炮忽然有些难过,你这是何苦?你心里明明疼,却始终冷着张黑脸,非要装出些威严。你逼学那些营生,难道不知道好?你若是说话稍软和些,脸上稍松活些,能不听你话?拗着不听教,只想看你究竟疼不疼。你打,挨着,就是等打完,偷看你自伤自恼。唉!若早些明白,你又何苦白耗那些神、白伤那些心,也不必白吃那些骂、白挨那些打。这多年光景,就这白白荒废……真正何苦来?难道真是今世父子上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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