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馒头今年刚满五十,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多岁人。其实三个月前,他脑门还像饱满鲜馒头,丝皱纹都看不到,浓黑胡须找不见根白,身子也健实,哪里会这憔悴干瘦?就算冯赛刚才瞧见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尽管如此,他却绝不敢露头,躲在牛边,偷偷向龙柳那边觑探。幸好有炭行几个人缠住冯赛,根本没有工夫往这边望。这时,车里两个伙计也早已制住那两个女人和女孩儿,听不见什动静,他才稍稍放些心。
但回想起车子方才经过冯赛时那阵子紧急,虚汗顿时又蒸满秃脑门。
冯赛从未这惶然无措过,低头捏拳,思虑半晌,才勉强定下神。吴蒙虽然凶,bao,柳二郎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事,妻女却必须立即去寻找。
他扭头朝胡商歉然道:“易卜拉,实在抱歉,得先去寻妻儿下落,你能否在旁边这茶坊里等等?”
都做得出,只得停住。
祝德实有些过意不去,却也只说句:“冯二哥,们等你信儿。”说着,和臧齐起也转身离去。
冯赛望着柳二郎文弱身子被吴蒙粗臂强推着,踉跄前行,只隐约听见他对吴蒙说:“谭力不送炭,吴大哥应该……”
然而吴蒙随即挥起左手,作势又要打,柳二郎自然不敢再多言。两人身影随即淹没于街头人群中,时隐时现。
冯赛望着他们走远,心里片麻乱,不但手在抖,连牙关都嗑响起来。
胡商点点头,脸上却似乎有些不情愿。冯赛顾不得这些,道声谢,便急忙跨上马背,才要驱马,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冯大官人!”
回头看,是个二十多岁汉子,穿着件旧短衫、旧布裤,双绽口旧鞋,手里拿着根柳枝,身后跟五头驴子,驴背上都驮着两捆木炭,最后还跟着个后生,也旧衣旧鞋,执着根柳枝。都不认得。
那汉子却躬背卑笑:“冯大官人,您不认得?叫朱十五,他是弟弟朱十六。去年夏天,们兄弟求您给找个活计,您把们荐给谷家银铺……”
“哦——”冯赛隐约记起来,当时朱十五等三人来求荐个活路,他想起谷家银铺正在找帮工,就让柳二郎带他们去。此时看着
虹桥两边乱成团,人们挤挤挨挨、争争嚷嚷。
牛车根本走不动,卢馒头又急又慌又怕,却又没办法,只得牵着头牛,走到十千脚店西墙根,停下脚,勒住牛。
“爹!不能停!”他身后二儿子卢布低声惊唤。
“是啊,怎敢停?”跟在车后大儿卢帛也忙跑过来问。
“这怎走?这些人,虹桥更上不去!”卢馒头绝没料到竟然会撞见冯赛,双腿几乎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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