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竣工时,董修章收到家乡寄来噩耗,他父亲病故。董修章只能罢职回乡奔丧。守服三年,没有俸禄,等出服之后,复职又得候缺。那时董谦也还没有考入太学,也得守孝,前程未知。他家中只有十来亩薄田,生计都难保。董修章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个办法——
出发前晚,他备些酒菜,请侯天禧来单独聚。侯天禧酒量不高,他尽力劝让,灌醉侯天禧。侯天禧做事极其谨慎,账簿从来不敢放到任何地方,随时都揣在怀里。董修章等他醉倒,偷偷取出那本账簿。账簿是用麻线装订而成,他拆开装订线,将其中页取出,换上仿照侯天禧笔迹写好页假账,重新用旧线装订好,塞回侯天禧怀中,将他扶回去。而后,他从库中偷出二百五十两赈银,价值五千贯,藏在行李中。第二天早就启程回乡,并没有人察觉。
有这些银两,三年守服安然度过,剩余钱,又用来复职打点,供养董谦上学,还寻买培育那棵祥瑞梅树。侯天禧却因造假账、贪渎赈灾银钱,被罚铜免官。
对此,董谦始终心怀愧疚,却只能以《论语》中“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来开脱。
几年后,他和侯伦竟在太学重逢,他并不喜欢侯伦畏怯阴懦性子,但想
盖良知良能元不丧失,以昔日习心未除,
却须存习此心,久则可夺旧习。
——程颢
董谦走进自己房中,个月没有回来,屋子里到处已蒙层灰,他掀开枕头,那个青绸小包仍在,他拿起来打开青绸,里面颗红豆,是侯琴偷偷给他那颗。他用这块青绸包起来直压在枕头下。
那天在范楼,他把自己身上青锦袋系到那尸身腰上,由于太慌张,竟忘取出里面那缕侯琴青丝。逃亡这个月,他已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侯琴,想起那缕青丝,便悔恨欲死。
他痴痴注视着那颗红豆,侯琴已经被赵姑娘救出,他也就放心,至于婚嫁,他已不敢奢望。他重新包好红豆,揣在怀中,回到堂屋,又跪到父亲棺木前。
曹喜他们去报官缉捕侯伦,临走前,他们将范楼真相告诉他。切原来全都是侯伦设计,害死父亲竟也是侯伦!
惊怒之余,有个词从他心底浮起:报应。
难道真是报应?他不敢想,慌忙将这个念头压死。刚才他将这个月经历全都讲给赵瓣儿诸人,唯独这件旧事,只字不敢提——
八年前春天,黄河又决堤,淹没数十万田地庐舍。那时,董谦父亲董修章和侯伦父亲侯天禧都在水司任主簿,跟随都水监前去救灾,招募十万役夫修堤治水。两人主管钱粮调拨,侯天禧管账簿,董修章管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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