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完,她特意将“独笑书生争底事”一句反复了两遍,才歇声停手。虽然少了鼓儿封的激越鼓声,但她自信这曲仍然弹唱得豪情深长,无愧东坡。果然,唱完后,席间三人先低眼静默了片刻,随即,董谦高声赞道:“好!”
池了了浅浅一笑,心里这才舒畅,扭头看鼓儿封,仍旧沉着脸,不时望向曹喜。而曹喜也同样沉着脸,并不看他们。
董谦问他:“如何?”
曹喜却不理他,瞪着池了了冷声问道:“你最后反复唱那句,是在讥笑我们?”
池了了一惊,她当时确有这个意思,但立即笑着答道:“小女子哪里敢,只是觉着这首词的意思全在那一句,所以才重复了两遍。”
曹喜越发不快:“东坡词前谈小钱,你这算什么?”
池了了隐隐有些不乐,但还是笑着道:“三位公子,不必为这计较,我若唱得还算入耳,就打两个赏;若唱不好,我也不敢收公子们的钱。”
董谦笑着对她说:“好,你唱,别理他。”
侯伦在一旁第一次开口:“不值什么,先听听再说。”
曹喜沉着脸,不再说什么,头侧向一边,也不看池了了和鼓儿封。
曹喜猛地笑起来,笑声冷怪:“你算哪路才女?居然敢在我面前评点苏词?”
池了了顿时红了脸,没有细想就回口道:“就算苏东坡本人,也给我们歌妓填过词——”
话音未落,曹喜忽然抓起手边的一副筷子,一把朝她掷了过来,池了了忙侧身躲开了一根,另一根却砸到鼓儿封脸上。池了了腾地站起身,大声质问:“公子这算什么呢!喜欢,就听一听,不喜欢,说一声,我们赶紧走人。我们虽下贱,却也是靠自家本事吃饭,并没有讨口要饭
穆柱忙搬过两把椅子,放到门边,让池了了和鼓儿封坐下,赔着笑圆场道:“太学博士听了她唱,都赞说唱得好。”
池了了见鼓儿封脸色不好,想是在恼曹喜。客人面前又不好劝,便笑着道:“封伯,鼓子敲起来!”
鼓儿封将鼓放在膝盖上。他的双手食指各缺了一截,只能用其他八根手指和手掌来击鼓。但他精通音律,又多年苦练,小小一面鼓,能敲得人热血激荡,惊魂动魄。
不过那天,鼓儿封低着头,沉着脸,起手就有些乱,鼓点涣散无力,全无平日神采。池了了忙抱好琵琶,不等他前奏结束,就重重拨响琴弦,掩住鼓声,鼓儿封见机,随即停手。池了了心里也不服气,勾挑捻抹,尽兴施展,发力弹奏了一段曲引,提起豪健之兴,随即开口唱道:
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