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中绞作团,让他寝食难安。
另桩则是他自家私事。他向只知修心,不通世务,更没有什营生之计,又以孔子“忧道不忧贫”自励,不愿为谋食禄而去入仕途。他当年来汴梁,为这里贤才荟萃,便于求师问友,二则是受位乡友之邀。二十年前,那位乡友任开封府祥符县县令,正赶上天下推行“三舍法”,各路州县都拨学田,那位乡友素来敬慕简庄人品学养,请他来汴梁开个书院,讲私学,又从官田中私自拨二十亩给他做学田。他便卖家乡祖田,在京郊置这院小宅。二十年间,靠着那二十亩地租费,日常倒也过得。
可是今年停“三舍法”,朝廷收管学田,他那二十亩地也要被收回。祥符县位主簿今天早就来查收田土文书,又向他打问这些年租佃事宜。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妻子刘氏性子又有些愚钝,这些年,家里大多事情都是他小妹简贞在照管。
简贞是他父亲妾室所生,父亲亡时,简贞才两岁,那妾氏又改嫁他人,简庄便将妹子接到汴梁,交给妻子刘氏照料。没想到简贞十分聪慧,长到十二三岁,便已开始分担家事,过两三年,家里出入收支,就全都交给她掌管。虽然只是个小家门户,也没有多少银钱,但在简贞细心操持下,丰俭得体,每年尚能略有盈余。
刚才,那主簿问起租佃事项,简庄在堂屋陪坐,简贞不便出来,便在后间对答,由乌眉来回传话,条款都说明白后,那主簿才起身告辞。
人刚走,乌眉便哭起来:“田收回去,这往后可怎过?可怜肚子里儿啊,才来娘胎三个月,就得跟他爹、他大娘、他亲娘、他姑姑起饿死,呜呜呜……”
简庄守半生“敬”,到这妾室面前,经常被弄得七零八落。不但是她媚色常引逗得他方寸大乱,仅她这无拘无忌性子,就让他爱也不是,怒也不成。
他正在烦恼,想要发作,妻子刘氏也苦着脸走出来,乌眉把抓住刘氏手,两人起哭起来。简庄本来就既忧且愧,见到这情景,更是烦懑不堪,便离堂屋,到书房里静坐,但怎能坐得住?
“爷啊,不用烦!咱们有救啦!”没会儿,乌眉便扭着身子,火闪闪地跑进来,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欢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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