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越看看她,道:“你坐下。”
她有些茫然,但还是如他所说,坐在他身前。他默不作声地蘸湿手巾,扳着她下颔,替她重新擦拭脸庞。
他原本墨黑孤寂眼里有隐约笑意,只是依旧不说话,从瓷瓶里倒出淡黄色药粉。
纵然是江怀越这般惯于隐忍痛苦,当药粉敷在伤处时候,他还是不由咬紧牙关。相思跪在他身前,蹙着眉看他为自己上药,整颗心都是抽紧。
有些药粉浅浅落在伤口,有些却簇成团没有散开。他抿紧唇,想用手去撩开,相思吓跳,连忙将他按住,随后伏着身子,靠近那伤处,小心谨慎而又满是不安地轻轻吹拂,好让药粉覆到每处。
她这样做时候,江怀越始终动不动地看着。
她又取过那卷细布,妥帖周到地将他膝上伤处缠绕包扎。乌发垂落,眼眸幽黑,这份专注而细致神情,让江怀越忽然记起很久以前,在和畅楼内,她被镇宁侯夫人责打后,又被他单独留下,跪坐在雅间内,为他静静濯洗茶盏模样。
是怕,也是担心。”
他又看她眼睛,莹澈柔和,满含忧伤。
“只是,不想让别人现在进来。”江怀越低声道。
她心仿佛被春水浸润其间,漫生涟漪,悄寂荡漾。
“可那怎行?”她不无忧虑地四顾,终于发现营帐中桌子上,竟然还放着先前大夫背来药箱。想来刚才走得匆忙,大夫觉得很快就会重新被召回,就没有把箱子带走。
那时京城风光旖旎,和畅楼内竹帘半掩,浅淡阳光照拂进来,洒落她身,也洒落他身。
那时她,素项明眸,脂香浮动。而现在,雪域军营凄冷阴寒,席地毡毯粗糙简陋,她亦不复昔日明艳妆容,却仍旧是那样专注认真,用谨慎心与细致行,为他做着切。
相思缠完最后道,抬眸看看江怀越,试着问:“疼吗?会不会太紧?”
他摇摇头,撩起衣袍遮住伤处,又望向营帐角火炉:“你去那边倒些水来。”
相思没问他要做什,起身去火炉边倒盆热水,端到他近前。
她把药箱拿过来,翻找半晌,忧心忡忡地抬头问:“大人,你知道该怎包扎吗?怕弄错,适得其反。”
他简单看看箱子里东西,取出个瓷瓶和卷素白细布,随后道:“有点吓人,自己会弄,你坐着吧。”
相思有些沮丧:“是怕粗手粗脚?在魏县这三年,已经学会做很多事。”
江怀越瞥她眼,慢慢道:“这是要敷药,不是做菜洗碗。”
“……会小心。”她恳切地请求,甚至主动退让,“要不,帮你包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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