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主动走到陆大人身边,指着马车问道:“陆大人,你可知道这位隐姓埋名而来钦差巡抚是何等人也?”
陆大人见方应物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想必也不是无缘无故,心头不由得泛起不祥之感,却故作无事道:“无论是谁,总是要讲道理,有什关系?”
陆大人所说道理,自然是他所熟悉官场规矩。当下有三个方面大员众口词,上有万安相公掣肘时,无论谁来当钦差只怕也要考虑三分。
方应物轻轻笑笑,“好叫老大人得知,此钦差姓王讳恕,是从邻境苏松巡抚转任而来,故而极其迅速,在诏书之后短短数日便抵达杭州。”
随后方应物又叹道:“王公不愧是正直重臣,清廉勤政实乃楷模,只怕日也不曾懈
身上穿着与宁良几乎相同,但却是方应物从来未曾见到过。此人五十上下年纪,相貌很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方应物几乎不假思索,便猜出这必然是本省右布政使陆辰。
如果还像上次那样由按察使问案,布政使到堂那是不成体统,惊世骇俗。但若钦差巡抚问案,布政使到堂候着就是理所当然,身份差别摆在这里。
因而以陆辰陆大人喜欢躲在幕后尿性,也不得不出面。还敢藏头缩尾话,仅凭这条,就可以判他无视尊卑、轻藐钦差罪过。
到杭州月余,方应物还是首次见到这位喜欢在幕后操弄阴谋布政使,不由得上上下下多看几眼陆大人。
而那陆大人见到方应物这年轻得有点过分人盯着他看,又想起就是这方应物硬生生搅自己完美谋划,心里不快,忍不住生出几分教训之心。便开口道:“都说年轻人要有勇有谋,但其实谋字更在勇字之先,时冲动愣头青也称不上个勇字!”
方应物轻笑几声,这位陆大人大概是自恃谋略过人,故而便喜欢在这个谋字上教训人。他反唇相讥道:“想必老大人定然有所谋,在下拭目以待。不过在下觉得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陆大人今日露相,只怕堪忧。”
这时有衙役在院内叫道:“钦差驾到!诸公请出迎。”
于是众人从大堂中出去,来到大门外,按着上下尊卑整整齐齐列好阵仗。不多时,众人见到辆马车出现在眼界里,这马车相当敝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风尘仆仆,看就是赶长路。
马车后面,就是按察使朱大人那大官轿亦步亦趋跟随着,那马车里想必就是突然杀到钦差兼新巡抚。
推金山倒玉柱,没有人发话,众人便齐齐轰然跪倒,拜伏在大门两侧。钦差大概知道下面有嫌疑犯,所以不曾下车见礼,只将马车行驶进院落内,直接上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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