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天明,方应物用井水洗脸,花几文钱从庙里讨两口饭吃,便离开往县衙而去。
到仪门,遇见还是昨日那位徐门子。今早排衙时,汪知县就吩咐过,若方应物到便领进来。所以这次徐门子不敢有丝毫为难,直接把方应物带到二堂。
大堂是公开审案和举行仪式地方,二堂则是知县静心办公之所。听到方应物到来,汪知县在二堂花厅接见他。
话说昨日回到后衙,汪知县越想方应物献上那首诗,心里越是喜欢,嘴中直反复吟诵到半夜。
从这首诗词就能看出其才华,所以汪知县不免也起几分奖掖后进心思,故而今天肯如此痛快地抽出时间,接见方应物这个平民少年,欺老不欺少,莫欺少年穷啊。
等别人表示什,方应物又紧接着说:“原来诸公都是家父同道旧识,晚辈方才不知,多有得罪。诸位长辈在上,这厢有礼!”
长辈?他们有这老?这见礼真是令人情何以堪,众人对此哭笑不得。
他们大都二十多岁,确实也有认识方清之,但此时被方应物叫声长辈,实在有点无语。连白梅姑娘也好阵子恍惚失神,女人对这方面比男人更敏感。
随后趁着众人被他左句知县右句长辈,带动尚没有做出反应,方应物迅速地出大堂。又是抬出知县又是拜长辈,这也算是变相软硬兼施罢?
主事人洪松洪公子受到声“长辈”冲击,正沉浸于年华老去悲痛中,忘去拦着方应物。
汪知县等方应物行过礼后笑道:“本官翻翻县学名册,令尊所学有成,岁考皆是等,实为诸生楷模。只是他两年前领文凭,出外游学,本官至今未曾识得,甚为憾事。”
方应物只能谦逊,“老父母谬赞,家父如何当得起,在此代家父生受。”
汪知县便问起方应物学业,“你读书七年,四书可曾都学得全?”
方应物前身在社学混几年,基础还算扎实,想想答道:“承蒙社师授业,侥幸不求甚解地习得遍。”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望见方应物快步走到院口,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中。他高呼声:“方家小哥儿请留步!”
但方应物充耳不闻,步伐反而更快,从院门口晃便融入黑色夜幕中。
洪松已经是今晚第五次苦笑,自言自语道:“方清之这老古板怎生出这样有趣儿子?”
借着月光摸黑回到贺齐庙,方应物这才微微安心。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禁又回想今晚得失——
虽然没有尽善尽美,最后关头漏底,但也是有点收获。万里长征迈出第步,自己在这个世界奋斗终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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