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但真做起来,却远不像所说那容易。
先前所做序文,是站在高处落笔,笔法简约,仅起到提挈纲领作用,并不甚难。
而到正文处,李珣不但要照顾到体系严密,还要努力将其中理论、凡例等控制在明心禁法范围之内,分外考验他由浅及深、由知十推演功夫。
长夜过去,天色微明之时,李珣数易其稿,不过才写两千余字,初步阐明禁纹刻划、复合、推演基础。
这小半篇文稿远比不上写序文时文思泉涌,但写完再看,依然是字字珠玑,极有大家气象,李珣本人也十分满意。自觉夜思索下来,禁法之道根基又增厚不少。
阴散人也不计较,先轻展素手,铺开纸张,又放镇纸,左手这才摆动拂尘,搭在右臂臂弯处,小指向上轻勾袖管,显出段如白玉般小臂。
她拈起墨条,食指抵在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两侧,用最标准姿势,慢慢磨动。她似乎全不知这是明心剑宗最核心地带,举手投足间悠然自得,也没有半分被人支使味道。
而且与李珣相比,她研墨手法便高妙得很,磨动时细润无声,虽只是来来回回几个动作,却在迂回中显出虚静清妙气度来。
李珣无意间眼看到,便再也拔不出来,只觉着随着玉手乌墨移位,他躁动心情竟略有平复。
他不自觉地坐到桌前,持起笔来。狼毫尖锋吸纳墨汁,渐转乌黑,看着雪白纸张,他定定神,提笔在白纸右端,以中楷写下“禁法秘要直指”六字。
他写夜文章,阴散人也在旁边研夜墨。难得她由始至终都是从
初下笔,他便觉得满腔火燥随着笔锋运转,倾泻而出,转折间棱角分明,剑拔弩张,然而写到“直指”二字时,着墨越发方润齐整,虽不失劲健开朗,却也内敛得多。
稍思忖,他换管软毫,继续下笔,这次则换小楷。他满腔躁动,均在开头六字上融化开来,此时心境灵明,只觉得文思飞扬,近千字总纲序略,气呵成,如珠如链,好不快意。
直到最后笔落下,李珣方口吁长气,心中积郁,扫而空。他搁下笔来,正要将眼前这篇作品细细品味,阴散人却先伸手拿起来,边轻轻吹乾墨迹,边着眼阅读。才看几行,便是笑。
“口气虽大,但也是有真料,难得深入浅出……不过,你真想把这些心得写下来?”
如果说李珣初起念时,还只是为彰显个人“地位”,等到写完这篇序言,他已经将杂念沉淀下去,是真想作篇大文章出来。所以,阴散人问罢,他就毫不迟疑地点头道:“难得有想法,为何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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