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难道你在最后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我吗?难道为了我,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其
就在刚才,他真切地体验到阿累在生命最后时间里经受的恐惧和绝望。死亡是一种必然,但阿累的死亡是一段常人不能忍受甚至不敢想象的煎熬。不仅肉体要忍受“渐冻”的痛苦,还要眼睁睁看着妻子、保姆合谋要他的命……这和小青讲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往掉进冰窟窿的人的头顶再砸下一块石头吗?这一切,阿累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定也能想到自己死后,母亲的凄凉晚景。多少个深夜,他就像我现在这样坐着,闭紧厚厚的嘴唇,睁圆了双眼,凝视着铁一样的黑暗,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疾病如混凝土一般把他彻底浇铸成一块岩石。天知道他的心灵积聚了多少仇恨和忧愤!天知道他死得多么沉痛和不甘!如果换成是我,我纵使咽气也不能瞑目!我要让那些害我、背叛我的人永远记住我眼中怨毒的火焰!如果我化为厉鬼,我一定会用最恐怖最血腥的方法,让她们不得好死!
这么想着,呼延云感到不寒而栗……
手机响了,他木然拿起,接听,是马笑中打来的:“呼延,我一笨蛋手下把小青跟丢了,她应该就在她住的地方附近,但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她。”
呼延云沉默了片刻,说:“我这就过去。”
他挂断了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经麻木的身体发出极轻微的嚓嚓声,像是冰在破裂。
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最后看了墙上那道暗黄色的弧形一眼——其实黑暗中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他知道他存在,他知道阿累一直坐在那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第六瓶了。
小青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饭馆里,倚靠在墙角,什么菜也不点,空着肚子喝啤酒。她直接拿着酒瓶,把泛着白色泡沫的琥珀色液体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子,意识像被在豆浆机里打过,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我真傻啊!从第一次在酒吧后巷见到阿累,我就发觉他行动缓慢,却以为只是他身子粗笨,没想到他是患上了那么可怕的疾病!我捡到的那张被他无数次打开折上的纸,一定就是这个病的诊断书。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渐渐变成一块石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而更加残酷的是,他被一群拿别人性命当儿戏的疯子包围,她们只想让他早点死,快点死,她们根本不在乎他的痛苦,她们围绕在他身边的唯一目的,就是不分昼夜地折磨他,让他亲眼看着她们像虐猫一般摧残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也许,他知道小萌喂他吃下的是假药,只是,他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