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了很久了?”小青问。
“嗯。”阿累说,本来就很重的鼻音,由于寒冷的缘故,更显得板结。
“说实话,我觉得挺无聊的。”小青看着他那外凸的厚嘴唇,想起了复活节岛上那些被海风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石像,突然有点怜悯他,于是稍稍把口气放缓了一些,“我一点也不喜欢做你的密探,不过,有些事硬往我的眼里撞,我就不能再装瞎子了。”
阿累的身子一颤:“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怎么说呢?小青犹豫起来,这简直没法说出口。就在刚才,她在酒吧里弹了会儿钢琴,去了趟洗手间,刚在马桶上坐下就听见旁边的隔断传来喘息声混合着呻吟声,羞得她半天解不出手,气呼呼地站起,准备洗手离开。她站在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从玻璃镜中看见旁边隔断的门打开了,一个“鸭子”提着裤子匆匆离开了洗手间,跟在后面出来的居然是樊一帆,嘴角挂着满足而得意的笑,跟刚吃了烤鸭似的,满脸油乎乎地放着红光,连手也不洗就吹着口哨、大摇大摆
暖流,她终于明白郭小芬刚才那句“你姐姐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姐姐”的话,绝不是作伪了。他们是真的想帮我、救我,和这个可恶的呼延云不是一回事。她慢慢地低下头,仿佛将充胀胸口的戾气倾泻掉了一些,而后抬起头说:“其实,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望月园去了……”
呼延云点点头:“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进过发生命案的青塔小区?”
“没有。”小青毫不犹豫地说,“半步也没有进过。”
呼延云说:“你不回家,去和青塔小区一坡之隔的望月园做什么?”
小青像被突然揭开盖头的新娘,怔了一怔,嚅嗫道:“我……我是去等一个人。”
“等谁?”呼延云步步紧逼。
小青的神情一阵茫然,眼睛像寒冬腊月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霜,整个人仿佛在刹那间被冻住了。
好冷啊!
北风呼啸,吹在脸上犹如粗糙的砂纸在反复打磨,生疼生疼的,尽管戴着手套,穿着皮靴,但是脚尖和指尖依然像被竹签子戳透一般,痛到麻木。小青把白色羊绒围脖紧了紧,望望头顶黑铁般的夜空,想象着它会被冻裂,一块一块地坍塌。
下了人行道,走进河岸边的一片密林,只见无数光秃秃的枝丫被悬吊在黑暗中打着晃,仿佛穿行于人体骨骼陈列馆。小青像僵尸似的直直伸出两条手臂,一面摸索着一面走,才没有撞到树干,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阿累。他驼着背,一动不动。小青忽然害怕起来,怕他已经被冻死了,直到走到他身边时,他动了动,抖落了覆盖在脊梁上的一股沉沉死气,小青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