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无意中踢到的尸体或者作为尸体一部分的肢体,那些不小心被踩踏而拖曳得深浅不一的血污,那些滚动的酒瓶或麦克风,那些为了方便拍照而肆意搬动的沙发和茶几……于是,她的话语不由得再次回响在他耳边:
进入现场的刑侦人员绝不是越多越好;相反,由于进入现场的警察太多而导致的混乱,倒是最应该避免的。
楚天瑛暗暗叹息,要是让她看到此情此景,她势必柳眉倒竖。
一名搜集物证的刑警,正用镊子夹起一个沾了血的啤酒瓶盖,要往一个收口塑料袋里塞。
伙计,这可不行啊!
其实……这样人还是有点多了。”她那幽邃的目光忽然一凛,“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只带一名法医病理学家,甚至……甚至谁也不带,就我一个人进入犯罪现场。我要独自去观察、去触摸、去倾听、去感觉,甚至去想象,犯罪发生的那一刻,身在现场的每一个人,施害者与受害者,他们的动作、语言、心理、感觉……
“现场是有生命的,现场是会说话的,每个现场都像是布满划痕的光碟,只要你肯用心擦拭,用力去读取,或多或少,它总会将那些被隐藏的东西,慢慢地还原,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告诉你发生的顺序,告诉你全部真相……”
“标记牌咋还是没带够?!”
李阔海一声怒斥,猛地将楚天瑛拉回了湖畔楼的KTV包间。
给尸体拍照前,必须用标记牌标出序号加以区分。这种标记牌一般是蓝底白字的塑料牌,平时到现场的刑警一般也就带两三块,但是今天,显然不够用了。
楚天瑛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拍了拍那名刑警的肩膀:“你怎么用塑料袋装证物?”
刑警眨巴着眼睛,仿佛听不懂。
“要知道,血液中55%的成分是水,你把沾有血迹的物证放进一个封闭的塑料袋里,那些水分就不能被蒸发掉,它们会在密封的塑料袋中创造出一个非常潮湿的、利于微生物繁殖生长的环境,这会给将来血液证据的鉴证和保存增加困难。”楚天瑛严谨地说,“正确的做法是用纸袋
“谁料到会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啊……”一名刑警小声嘟囔。
没想到李阔海听力好,听了个正着,当场就怒了,扯着大嗓门说:“猪脑子啊——”还没说下去,胡萝卜就扯了他一把。
李阔海扭头一看,身后正站着楚天瑛,赶紧转身,立正、敬礼。
楚天瑛知道,辖区出了大案,搁谁身上谁都火大,于是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那名挨骂的刑警说:“还不赶紧再拿几块标记牌来。”
站在包间的正中央,楚天瑛的目光犹如摄像机平摇一般缓缓扫视,不堪入目的纷乱就这样一一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