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进这个巨大的蜂窝里面,马笑中才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因为是烂尾楼,既没有电,也没有电梯,不管多少层只能拾级而上,水泥台阶却连扶栏也没有,走在上面颤颤巍巍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到一层的洋灰地上摔个粉身碎骨。下面几层都是空的,爬到六七层的样子,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儿,又骚又臭还有点儿馊,好像是把屎尿混合在一起封存了一个夏天后散发出的,闻之令人作呕,伪娘和姓沈的习以为常,往平层里面走,马笑中他们跟在后面大皱眉头。
这一层的所有毛坯房屋都没有安门,仅有少数几间拉了布帘或挡了块木板,但窗户上都钉着半透明的塑料布,被风一吹,鼓起老大一个包,好像每个窗口外面都扒着个孕妇似的,本来今天光线就不好,再这么一遮挡,显得特别阴郁。屋子分成不同的功用,又因为不同的功用而聚集着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的在摆满小食品的屋子里骂骂咧咧地讨价还价,有的围在棋牌桌旁噼里啪啦地搓着麻将,有的抱着笔记本电脑看黄片或打网游,有的趴在黑乎乎的被窝里摩擦下体,还有的就那么靠墙坐着挤脸上的疔疮,胳膊上满是注射的针眼。在一个放着四台饮水机和很多蓝色饮用水桶的屋子里,一个醉鬼抱着个空水桶酣睡,不时扭转身体只为更舒畅地放出一串儿响屁……从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发出突突突的响声,应该是供给这一层电力的简易汽油发电机在工作,听上去却像是更多的醉鬼在排出更多的废气,把本来就腥臊的楼层熏得愈加恶臭。
走到楼道的尽头,几个房间里不约
有个流氓见她长得漂亮,吹起了下流的口哨。
姓沈的看了马笑中一眼,虽然通过他走路的架势,确信他是个警察,但又觉得他有些邪性,所以犹豫起来。
马笑中走到姓沈的面前,一把薅住杀马特的头发,把他像小鸡子一样拎过来,然后掏出钥匙,给他打开手铐,又重新把他推给姓沈的。
这是一种给面子的表示。姓沈的自然懂,掏出一根烟给马笑中点上,马笑中嘬了两口,点点头,俩人走到远离众人的一个墙角单聊起来。
“我们这儿不欢迎你。”姓沈的说。
“办完事儿我就走。”马笑中说,“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名叫董玥的?”
姓沈的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朝人群招了招手,叫过一个满脸脂粉涂得比屁股还白的伪娘:“有个叫董玥的,在咱们这儿么?”
“刚来的,开工没多久。”那个伪娘忽扇着长睫毛说。
“我们找她有事儿。”马笑中盯着姓沈的说,“半小时,谈完就走——你可以在旁边听着。”
姓沈的点点头,对伪娘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