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那个小武老是挑头儿跑,我们都习惯了。”
“挑头儿跑?”孙康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赵武那小子,嫌护育院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经常带着几个小朋友就溜出去了,几天就回来了,年年都这样。”
“年年?”孙康问,“赵武每年都来本市体检和治疗吗?我怎么听说省福利院每年都要换一批新的孩子送过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每年换一批孩子来是不假,但小武、董心兰、李颖他们几个,反正是每年都要来。”
邢启圣在相差不过三分钟的时间里就尸横扫鼠岭,这一证言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孙康反复问老徐头能否确认十点半离开医院的就是邢启圣本人,老徐头支棱着脖子说:“那还能有假,院长就从传达室门口过去的,他那身衣服我还能不认得?!”
孙康发现他说话时总喜欢眯着眼,怀疑他老花眼,仔细一问,果然如此,所以他言之凿凿的“院长本人”就要大打折扣,毕竟经传达室走出大门只是一闪而过的事情。
但是,保洁张阿姨的证词则从侧面证实了老徐头一番话的可信度。张阿姨是个面容敦厚的胖女人,跟那三个保育员相比要质朴和善良得多,看上去五十多岁了,其实才三十出头。她说昨晚十点多自己从宿舍起身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位于同一楼层的院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亮着灯,屋里有走动的声音。
“你没进去看看是谁?”孙康问。
“大半夜的又没什么事,我怎么可能闯院长的门啊!”张阿姨皱着眉头说,“院长经常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有时候就住在里面了。”
“既然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都是生病的孩子,能跑多远啊,没有药吃,没有饭吃
“他的办公室平时锁门吗?”孙康又问。
“有时锁,有时不锁……”张阿姨说,“但除了早晨八点、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要打扫一下之外,也没什么人敢随便进去。”
一个“敢”字,含义隽永。坐在张阿姨对面的孙康,轻轻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问:“你们很怕院长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阿姨似乎觉察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脸涨得通红,憋了很久才说:“他是领导嘛,领导就是要凶一点儿,别的就没什么了……挺好的。”
孙康知道张阿姨肚子里一定是有货的,但不可逼之太急,审讯的技巧之一是:如果放弃追问一个让对方高度紧张的问题,一定要抛出一个让对方感到松懈从而愿意回答的问题,所以他问:“张阿姨,邢院长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但我就不懂了,你们护育院大晚上的仨孩子不回来,保育员都不带着急的,这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