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暖和了。被人吻上嘴唇的时候何弈想——迟扬的体温好像比他高一些,怀抱温暖熨帖得让人上瘾,像是雪行途中遇见的温泉炉火,明知道靠得太近会烫伤自己,还是甘愿一头撞进去,贴得更近些。
他太贪恋迟扬的体温,贪恋对方的怀抱和每一寸身体,几乎忘记了这是深夜的公共场合,保安再走出几步就能看见他们,往常的清醒和克制似乎也随着分崩离析的家庭遗失在了道路上,只留下最本能的依赖欲,紧贴着对方不肯松手。
直到这一刻他茫然已久的脑海里终于产生了一个认知:那些缠绕他折磨他十几年的噩梦尘埃落定,是真的结束了?——至少这一刻他可以无所顾忌地靠在迟扬身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担心。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其实这种拥抱对方的冲动就是爱情,他也是会相信的。
“还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迟扬终于忍不住问他,语气带着调侃,有意逗他,“冷不冷?”
很想把横在两人间的问题拿出来,提醒何弈他们现在关系尴尬,并不适合像恋人一样在公共场合抱成一团——但何弈已经剖开伤口来给他看,倘若他还是只关心自己那点私情,对对方罕见的脆弱视若无睹,就太不是人了。
他不是保护欲过甚的那类人,唯独对何弈例外,被他说得心头一软,忍不住开口哄道:“没事的,我要你。”
何弈却恍若未闻,继续陈述般条分缕析地说:“迟扬,我想过了,你应该是喜欢我,或者爱我的……但在我前十九年的人生里,接触到的所有爱都与,bao力和畸形相联系,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幸福的东西,我想你也不会想要那样的关系。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许也不能给出恰当的回应,但我愿意试着去学,你教我,这样可以吗?”
严谨而认真,仿佛在心底里打过很多次腹稿,将因果和筹码说得明明白白,谈判一般。
迟扬的手拢着他的后颈,能感觉到他克制着的颤抖呼吸,心情复杂——这就像有个人将一块玉石交到他手里,说这块玉又易碎又无用,连赏玩都凉手,你要也好,不要就丢弃也好,决定权都在你,但我愿意交给你了,一分钱也不收。
何弈是那个人,也是那块玉。
他明明说得很平静,但迟扬总觉得,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对方一定会做出什么让他后悔一生的事——甚至只是红着眼眶,抬头看他一眼。
“不用学了,”迟扬说,“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已经足够了。”
他弯下腰,凑到何弈耳边,咬上那冻得冰凉的耳廓,含混地低声补充:“不用学也爱我,是不是?”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何弈急促的呼吸,还有不自觉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