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的时候天就快黑了,找了好久的花店,才买到一束快关门打折的恹百合。
刚要敲门进入病房时,顾慈然在门口听见几个人的谈话声。下意识走开,他却在听到第一句时顿住了。
不想听墙角的,可
项震葵常常不在家,顾慈然从认回来到现在甚至没有见过他几次。以为被工作磋磨,结果放浪声色。
顾慈然觉得不齿。
他忽然想起按理自己该去看望项震葵的,已经两天过去了。
但他不愿,他不想见。
项震葵伤害过项辙,还伤害自己妈妈,为什么要去看他?
顾慈然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妈妈说上话,刚走过去想安慰她,许茂佳就疲惫地摆手。她闭着眼笑得牵强:“妈妈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上楼梯的时候,许茂佳有一下没站稳,顾慈然急忙去扶,但她瞬间大声说:
“别来。”
声音沙哑,她颤声重复:“我自己可以”
顾慈然看着她扶着栏杆缓步上楼,背影辛酸。
顾慈然一直很懂什么叫世事无常。
它其实远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震撼。不需要刀山火海,也不用血路踌躇,没有那么激烈的。生命的变数往往残酷而缄默,还有一丝莫名多余的温柔。
破碎的预兆或许只是临走前一抹掩饰疲惫的笑,一瓣掉落泥土的腐烂枯花,又或许只是一道褪色岁月的纹。
像长街夜雪,无声地落,天明就融作悲伤的河。
自从顾清敏去世后,顾慈然就很会开解自己。
可那是许茂佳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许茂佳终于出了房间。
她换了套衣服,化了淡妆,又是优雅的模样。她着墨绿长裙缓步下楼,轻轻拥抱顾慈然:“去吧,去看看他。”
手指抚过儿子通红的眼眶,她说:“不管怎么样,他是爸爸。”
顾慈然到医院时有些晚,很少的人。
顾慈然抹掉在挂了嘴角的泪,一下落到了沙发上。
好累啊,他想。
确实好累。
他妈妈到底该找个什么得体的理由,才不被这群精英嘴碎的阔太太们拆穿?
谋杀别人的体面是人们永不过时的乐趣,何况在她们眼里,她本就不体面,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相比在医院等待时设想的最坏结果,至少项震葵现在命还在。当他知道他爸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时,他非常平静的接受了。项震葵有血有呼吸,有痛苦和恐惧。
他皮囊完好,他骨肉俱在,他依旧活着。不过不能走罢了。因为羞于启齿的原因。
在关心项震葵的这件事情上,顾慈然可以说是淡漠。
他其实没有那么善良,再温顺的人也有自己的逆鳞和底线。何况顾慈然亲眼目睹他妈妈心碎。
许茂佳从医院回来时脸色很差,身影憔悴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