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并不算是脾气非常好的人,但对这个后生晚辈格外耐心。
看着挂了毡帘子的门,李悦缓缓地道:“回京以后,这是我头一回来崇贤,当年却三五日便要来一回的。这坊里住着我的两位故人,其中有一个你当知道,便是在广平书院的西柳先生。”
西柳先生是当代大儒,十来年前辞官讲学,很受士子们尊敬。
“他便住你宅子后面,现在似乎是所庵堂了。”
林晏有些惊讶,长安城里达官贵人把宅子捐给僧
“晏不知。”林晏回答。
不知道就是没有,李悦笑道,“某前日去秦仆射家吃酒,见他家小五娘出落得越发好了。上次见她还是三尺小童,梳两个鬏髻,却已经能把《论语》《诗经》背全、做一二小诗了,只是有些调皮。这次再见,已完全是大女郎模样,性子也沉稳了……”
林晏只听着。
“安然可见过这秦家小五娘?”李悦却转了话头儿,挑眉笑问。
“晏见过这位女郎。”
这女郎啊——”李悦指指沈韶光,笑道,“真是促狭。”
沈韶光皮厚,笑道:“之前是儿叫错了的。”
李悦又笑起来。
林晏看一眼沈韶光,适才烫酒时还有两分仕女样子,这会子笑得眉眼弯弯,似调皮小儿,再想到她过去各色奇诡言论,不免再次给沈韶光扣上“巧言令色”的章子。
阿圆又端了炸子鸡上来,沈韶光帮忙摆在案上,笑道:“这道菜,是用三个月以内的嫩鸡,先煮、再隔水炖、再炸制出来的,外脆而里嫩,需趁热吃,两位郎君请用。”说完微微一福,隐回了柜台后面去。
李悦就这么笑着看他。
林晏抿抿嘴,正色道,“晏门庭衰微,恐不配秦氏女郎。”
沈韶光笔在账本上一顿,秦五娘那样的贵女加美女加才女,竟然不愿意吗?所以,果然林少尹在怀念他那未婚妻,深情人设不动摇?好男人……
片刻后,李悦问道:“安然还在介意当年崔尚书流放,秦仆射没有相帮之事吗?”
林晏看向李悦,过了一会方道,“晏并不敢怪谁,只是——晏与秦家行事方式不同,便是结亲,也难香甜。”
今天李悦来到崇贤坊,故地重游,想起许多的前尘往事,再加上老友的托付,对着林晏,便伤怀感慨起来,但这伤怀感慨却被沈韶光一句“郎君”给赶跑了大半儿,李悦也就不再说那不开心的事,转而专心替老友办起差来。
“安然年几何矣?”给人提亲总是从问年龄开始的。
“晏二十有五了。”
“合该娶个新妇了。家里太夫人可有中意人选?”
沈韶光差点击掌,我说我是被厨艺耽误的半仙儿吧?“必得佳妇”应在这儿了,宰相做媒,那必须是高门贵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