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后在白纱帷帐后略思忖,说道:“诗有六义,其三曰比,其四曰兴,请两位郎君试说比兴之异同。”
谢道韫做个请手势,陈操之点头,说道:“臣试为太后阐述之:郑康成曰‘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兴者,是见今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郑康成此论仅限劝惩、过于拘束,并非达论,愚以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与兴,皆拟议、譬喻也,索物以托情,谓之比;触物以起情,谓之兴,比显而兴隐也。”
郑玄郑康成是经学大家,其注毛诗被后人奉为圭臬,幼学启蒙必以郑注《毛诗笺》始,陈操之现在直指郑玄之非,可谓大胆。
谢道韫眼望陈操之,续道:“兴者,起也,兴之托喻,婉而成章,触物以起情,似无心凑合,信手拈起,复随手放下,与后文附丽而不相衔接,非同索物以托
瓦官寺长老竺法汰道:“请皇太后移驾香积院,香积院广堂幽静,可供两位檀越辩难。”
褚太后便吩咐中领军桓秘:“有愿意旁听辩难官人仕女,莫要阻拦。”
这样,来进香尚书吏部郎王蕴等官吏,王羲之夫人郗璇、陆纳夫人张文纨,以及陆葳蕤、张彤云、郗道茂、张墨、陈尚、顾恺之、徐邈、刘尚值、王献之、谢韶、袁通、诸葛曾、温琳、蔡歆诸人都来到香积院,皇太后褚蒜子坐于八辋舆床上,张白纱帷帐与众人相隔,其余女眷居广堂之左、男子居右,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仆射王彪之亦就座。
进香积院时,谢道韫对陈操之低声道:“子重,今日尽情激辩场,莫存容让之心,无论胜负,皆无撼焉。”
陈操之道:“自当全力以赴,希望英台兄亦如是。”
走在后面王羲之夫人郗璇命儿子王献之叫住谢韶,问祝英台何人?谢韶自然说这是谢氏远亲,郗璇虽有些疑惑,但也没猜到祝英台竟会是谢道韫,十年前王羲之任会稽内史时,郗璇常与东山谢氏女眷往来,非常喜爱聪慧善辩谢道韫,想让谢道韫嫁给其子王凝之,其后王羲之辞官离开会稽山阴,从此郗璇再未见过谢道韫,如今谢道韫长身玉立,早已不复当年髫龄幼女模样,又是梁冠长衫,郗璇自然认不出来。
瓦官寺香积院就是长老竺法汰聚众讲经之所,院后是座小山岗,遍植松柏,苍翠幽静,松下各色野花寂寞开放,点缀着凝翠松林,暮鼓晨钟,梵唱隐隐。
会稽王司马昱见众人安坐,广堂寂然无声,乃开口道:“陈操之、祝英台,今日你二人欲辩何题?”
陈操之向谢道韫躬身,示意悉听尊便。
谢道韫便道:“请太后、会稽王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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