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纳续弦夫人张文纨从室内出来,说道:“天寒大雪,梅岭定然积雪过膝,登山必然袜履尽湿,若致病那可如何是好?”说这话时,张文纨眉头微蹙,眼里忧色深重,打量着身素白、容颜娇俏陆葳蕤。
陆纳听到病字就害怕,点头道:“那就改日去,或者让下人清理下山道上积雪——”
陆葳蕤应声好,又向张文纨施礼,陪爹爹和张姨用罢早饭,便告辞回小惜园。
张文纨道:“葳蕤,让短锄留下,要短锄帮做件事。”
陆葳蕤便命短锄留下好生侍候,她带着簪花和两个仆妇回小惜园去。
腊月初六早,小婢簪花醒来,见室内大明,以为睡过头,匆匆著衣下榻,推窗看,却见小惜园已是雪白晶莹世界,夜大雪,积厚厚层,不禁惊喜地叫起来:“下雪,小娘子,下雪——短锄,懒虫,快起床。”
同室短锄被吵醒,揉着眼睛道:“下雪吗?难怪这冷哦。”
簪花掀开帘子,走进暖阁内室,却见陆葳蕤身着小衣亵裙、趿着麻履碎步来到长窗下,推开半扇雕窗,眼眸眯起如月牙儿,纯美瓜子脸露出难得笑意,说道:“果然下雪,还好昨晚把两盆‘广香素心’和‘金边墨兰’搬进暖室,不然就要冻坏!”
簪花吓跳,赶紧找件雪白羔裘披到陆葳蕤身上,埋怨道:“小娘子只担心花会不会冻着,却不管自己会不会冻着。”拥着陆葳蕤回到素幔大床上,服侍她穿衣着裙。
短锄引两个仆妇进来,将两个燃得旺旺火盆放在床前,又把昨夜两个炭火成灰火盆端走。
陆纳自去书房对着陆长生留下书帖发怔,张文纨把短锄唤到小厅,命身边侍婢和仆妇先退下——
短锄
梳洗毕,陆葳蕤丧髻绖带,身素白,先去向爹爹问安。
陆纳时年三十九岁,因爱子长生夭亡,陆纳悲伤欲绝,白发早生,短短百日苍老十年,上表辞官,每日在园中游荡、在梅岭植树,其余时间便是在书房中书写丧乱帖,寄情书法,排遣丧子之痛。
陆葳蕤来到鹤鸣小院时,陆纳正立在廊下负手看两个仆役扫雪,见到女儿,瘦削脸庞露出淡淡笑意:“蕤儿,走雪路没有滑跤吗?”
陆葳蕤道:“不会啊,女儿走得稳稳。”走到阶下施礼道:“爹爹早安,爹爹今日还要登梅岭吗?”
陆纳看着爱女略显清减娇美容颜,心中怜爱无比,长生已逝,他陆纳只有这个女儿,女儿性喜游山玩水、观赏花木,但这半年来为兄长之病、之丧哪里也没有去,直守在华亭,便道:“蕤儿想去梅岭看梅花吗?红梅、白梅应该都开,爹爹陪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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