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玉颊绯红,不看陈操之,望着剡溪对岸,说道:“总会被你猜到,倒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在你面前直叫祝英台叫惯。”
陈操之道:“那还是称呼你为英台兄。”
谢道韫道:“如此甚好。”缕忧思掠过心头,不去想这事,指着对岸道:“子重,那边有个曹娥祠,祠中有邯郸淳所书曹娥碑,乃汉隶精品,相传蔡中郎曾来访此碑,来到曹娥祠时已是暮色沉沉,乃手扪碑文而读,书‘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四字于碑阴,子重可知这八字何意?”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欺读书少吗,这绝妙好辞之典都不知道!”
谢道韫莞尔笑:“岂敢,子重读书很多都未曾读过,奇思妙想闻所未闻。”又道:“去年王右军曾来东山,也书写曹娥碑,由剡县名匠吴茂先镌刻,这块碑记子重定未曾见过。”
凝之,此后再无相见之期,所以干脆不点破,祝英台从此消失矣!
谢道韫见陈操之定定望着她不说话,幽黑深沉眸子有着浓郁惆怅之意,谢道韫不敷粉反而更光洁白皙脸颊慢慢现出晕红,谢道韫才高傲世,辩难、围棋、音乐、书画,很少有哪个世家子弟在其中项上能与她匹敌,所以只有男子在她面前脸红,而她从没有为哪个男子羞红过脸,霎时,心底久埋柔情和脸上红晕起浮现出来——
“子重——子重——”谢道韫含羞低唤。
陈操之移开目光,揖到地,说道:“方才在别墅,本想让人请出英台兄,当面向英台兄道谢,却又怕冒昧,只好怏怏而返。”
谢道韫知道陈操之要谢她什,敛去羞容,说道:“英台在陈家坞,深感陈伯母慈爱,前日接子重回书,得知陈伯母身体欠安,英台亦是挂念,正好支愍度大师来东山,度公精于岐黄之道,便恳请度公、让英亭相陪前往钱唐为陈伯母诊治——忝为知己,这岂不是应该做,谢何为!”
陈操之道:“可惜今日无暇前去观摩,只有日后再来。”
谢道韫应声道:“待陈伯母身体康健后,你来,陪你过剡溪去看,亲手制两册拓本。
陈操之道:“那无话可说。”
陈操之确是无话可说,谢道韫之情谊让他心里沉甸甸。
谢道韫微微笑,说道:“那就陪到亭上小坐,赶路也不急在这时。”说罢,拾级登上曹娥亭。
陈操之也随后来到亭上,谢道韫安慰道:“子重不须忧虑,度公医术高超,不在稚川先生之下,陈伯母得度公诊治,定能药到病除。”
陈操之是觉得宽心许多,微笑道:“别无话说,又想着谢谢英台兄,见到英台兄,总想到个‘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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