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着,张原在阳樊驿客舍油灯下写他《丁巳朝鲜纪行》,夜已深,正待解衣上床歇息时,穆敬岩忽然叩门道:“大人,驿吏说有人冒雨赶来要见张修撰,此人没有名刺,只说自己姓客。”
张原心想:“客印月还是让他这个表弟赶来。”道:“让那人来见。”整整衣冠,端坐等候。
片刻后,身湿淋淋客光先来到张原房间,穆敬岩和马阔齐、舍巴三人见客光先体格雄壮,都警惕起来,穆敬岩立在张原身后,马阔齐、舍巴左右站在客光先身边,盯着客光先,若有异动,立即擒
阮大铖兔死狐悲、心惊肉跳——
张原问道:“四品以上京官自陈应该送呈御览吧?”
阮大铖道:“六日前就已上呈皇帝裁定,前日六科廊已经把四品以上京官自陈奏疏抄录传看,现在就等着拾遗,都察院孙御史、吏部翁侍郎、礼部孙侍郎、国子监朱祭酒、顺天府乔府丞、翰林院王学士这些*员人人自危,同乡左光斗扼腕不平——”
阮大铖提到这些*员都是这次丁巳京察中三党必欲除之东林高官,吏科左给事中徐绍吉、河南道御史韩浚等三党科道官已经搜罗好黑材料准备弹劾,要把朝中东林势力扫而空。
马蹄“得得”声中阮大铖轻叹道:“待等从朝鲜归来,只怕这些前辈正人都不在京中,物是人非啊。”
张原微微摇头,他现在官职低、资历浅,无力扭转东林败局,与其留在京中乌烟瘴气地内斗,还不如借出使机会考察辽东边备,很多事要亲历亲为才会有更深刻认识,纸上谈兵是无益,万历皇帝命不长,三党跋扈专权也不长久,他现在担心反而是东林党人重新执政后报复三党,让党争激烈化,他担心自己难以说服那些自以为是东林大佬,比如赵南星,但现在想那多没用,做好眼前事最重要——
当日傍晚,大明册封使团与朝鲜冬至使柳东溟行百余人在通州潞河驿歇夜,从这日起,张原开始写《丁巳朝鲜纪行》,就是日记,把途中值得记录事物都笔录下来,此后三日日记简略如下:
“三月二十三,渡白河,通州干旱,河水清浅,四望旷野贫瘠,沿途山丘皆童童如秃,据云树木皆被砍伐烧炭云云,路过火烧屯、照里铺、马义坡、柳河屯,至夏店驿用午饭,午后启程,至三河县驿歇夜——”
“三月二十四,晨起与三河吴知县、柳县丞交谈,夜宿公乐驿,与集之、穆叔等人小饮,遥庆谦儿三朝——”
“三月二十五,过渔阳驿,天阴欲雨,申时二刻至五里店时,大雨滂沱而下,于东岳庙避雨,雨稍歇,赶至阳樊驿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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