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本来颇为不悦,听张原这说,也就笑而罢。
六月二十八日上午,广业堂旬试,每月下旬试经、史、策各道和判语二条,张原选是春秋题和左传题,策论是关于官府赈灾,判语是两个民事纠纷案例,要考生代为写判语,这都是为以后做官临民做准备,考试考天,午后未时末张原交卷时,赫然见祭酒顾起元坐在堂上,赵博士和岳助教、刘学正侍立边
那些靠纳粟入监监生很鄙视,这日傍晚从会馔堂用餐归来,听张原、张岱说起张萼那边学生监规松弛,便道:“太学乃育才之地,而今只要有钱,目不识丁,就能厕身衣冠之列,谓之俊秀,国子监士风败坏,皆因此辈,国初南监鼎盛,何故,就因为没有纳监之例,如今监生为何不喜坐监,也是因为例监生太多太滥之故。”
张原默然,魏大中说得当然有道理,这和后世那些名牌大学样,只要有钱就能进去,论起来这明朝科举入仕还比后世公平些,纳粟监生即便能做官,也是低品小官,而且很被那些甲科正途出身看不起,旦犯错,会被撸到底,没有异地任职可能……
张原心里冷笑:社会发展四百年,比晚明又能强多少?
阮大铖见张氏兄弟尴尬,说道:“朝廷开例监捐纳,也是因国库空虚,或遇灾害,或因边警,乃是权宜之计。”
魏大中冷冷道:“国库空虚?捐纳之银有多少能入国库,皆被层层盘剥,便如那矿税,自万历二十四年始,中使四出,无地不开,不论有矿无矿,但与富人庐墓相连处,辄云有矿,即命发掘,必饱得贿赂乃止,以至民怨沸腾,到万历三十三年方才诏罢矿使,但榷税使却至今不罢,穷乡僻壤,米盐鸡豕,皆令输税,大商贾不得不行贿,小商贩则往往被搜索攘夺,这些税银都能归皇宫内库吗?否,福建税使高寀在闽十六年,搜刮得数十万金,归内库者十无其,绝大部分被税使、地方官吏、逼税恶棍瓜分,但凡献内库万两,其敲剥地方百姓就不会少于十万两……”
魏大中平时冷冰冰只顾读书作文,并不怎说话,今日有感而发,竟是大为激愤,滔滔不绝——
阮大铖知道这魏大中脾气,忙道:“魏兄,这是在国子监,不是东林书院,议论朝政是违反监规,你可是壬字班斋长。”
魏大中这才闭口不言,回号房去。
阮大铖对张原、张岱道:“师景逸先生好议论朝政,说学问必须躬行实践方有益,学问若不能作百姓日用便不是学问,魏孔时(魏大中表字孔时)受吾师影响极深,两位莫要怪他。”
张原道:“魏斋长狷介刚毅,可为诤友,怎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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