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此论甚奇,源出王阳明良心说,却有新意,不知是哪位贤达大作?”
张岱道:“这便是李卓吾《焚书》,不读《焚书》,难称名士。”晚明士人逾礼放纵,从王阳明、李贽这里恰能找到思想依据。
张原问:“李卓吾先生仙逝几年?”
张岱道:“仙逝已十年,可惜啊。”又道:“李卓吾行事惊世骇俗,六十多岁还与湖北麻城梅御史孀居女儿相恋,李卓吾入狱也与此事有关。”
张原惊讶道:“还有这等事,却是未曾听闻。”
岱拍大腿,那兴奋样子让张原愕然,只听大兄张岱又道:“这是谑庵先生次女是吧,有意许配与你为妻那位王二小姐?”
张原吃惊,这时难装淡定,忙问:“大兄从哪里听来?”这事他只向母亲和族叔祖张汝霖说起过,而且也是有意避开婢仆耳目。
张岱笑道:“也不瞒你,是听侍候大父茶僮说,想必你向大父禀报此事时被茶僮听到。”
张原道:“大兄,这事莫要传扬出去,谑庵先生肯原谅已经够宽容,若传扬出去让他失颜面,那小弟以后如何与谑庵先生相见。”
张岱却不以为意,问:“你既知如此,为何还与王二小姐同舟去挖笋?”
张岱道:“李卓吾那时已出家为僧,梅氏女望门而寡,《焚书》里有李卓吾写给梅氏女四首七言诗,深情自蕴,以为古今情诗以此为最,试为你吟诵——”吟道:
“回飞锡下江南,咫尺无由接笑谈。却羡婆须蜜氏女,发心犹愿见瞿昙。”
“持钵归来不坐禅,遥闻高论却潸然。如今男子知多少,尽道官高即是仙。”
“盈盈细抹随风雪,点点红妆带雨梅。莫道门前马车富,子规
张原语塞,人,总有情不自禁时候。
张岱笑笑地看着张原,说道:“介子莫非想鱼与熊掌得兼?别矢口否认,辈率性而为,不必效冬烘道学虚伪,你要抓住最初念,那才是你本心。”
张原心道:“最初之念,是觉得婴姿师妹很可亲,与她说话交往颇为愉悦,这是本心,而其他种种顾虑却是因为世俗束缚——”
张岱又道:“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念之本心也,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介子可知这是谁高论?”
李贽《童心说》呀,这篇短文四百年后张原粗略读过,当时并不觉得如何振聋发聩,而现在听大兄张岱说来却是惕然有省,有童心才有真情,不过并不是有真情就能所向披靡,人不是生活在哲思和空想里,现实是如此坚硬,李贽自己也最终被诬下狱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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