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得鼻青脸肿,脚面已经火烧火燎地疼,实在撑不住。他蹲下身子,看着死狗样瘫在地上:「起来……」
摇头,宁可断这双腿。
他忽然掌刮到脸上,随即左右开工连打三十几下——他平日在台上素来婀娜娇弱,谁承想有这般大气力。
「不会唱,没身资,那是天不赏你这口饭,但是这跷功却是你能练得,只要你用心!天亡你不怕,己亡你才是这世上最窝囊事!没走十圈,不准吃饭!」
紫胀着脸皮,「呸」地吐出颗带血牙齿,第次开始恨个人。
抹脸穿戴齐整後便得开始练功、习字,酉时造饭,伺候师父吃完,洗碗擦地洗衣铺床叠被才能吃饭,吃完吊嗓个时辰,亥时方能入睡,天天如是。
其实在第日开口後,师父便皱着眉让以後先不必唱,於是练身段;在捏着兰花指走圈後,师父便望望天让以後也不必走;再然後甩下副木跷,道:「练。」
瞪着那个不到三寸已磨得光滑硬跷,忽然打个寒颤。他居高临下:「穿进去。」战战兢兢地套下,刚进脚趾便卡住,他捏着脚踝用力向下扳,几乎垂直着硬塞进去,骨折般地疼。
「起来,走。」
怕惹他不高兴,他会向母亲要回那点银子,唯好处也不过在「能忍」二字而已。於是强忍着眼泪刚走步,便如踩在刀尖子上般,那点微末点地脚趾根本承受不身体重压,轰然倒下。
知道这跷功是他独创,为是在台上踩出步步生莲美感。不懂欣赏不想欣赏,但为赌口气,强撑着每天穿跷走路,饿得头晕眼花摇三晃,磨得脚背燎起水泡、脚趾新起硬茧,才总算摇摇晃晃地走下圈。每天上床睡觉时候,看着自己那团已不能叫脚血肉,心里便有那麽点点开始想念不知何处母亲。
忽然帘子打开,师父走进来,忙把自己脚掖进被子里,不想再被他嘲笑。他却看见,道:「伸出来。」
低着头,直到顶上传来压抑闷声:「伸出来。」伺候他久,知道这是他发怒前奏,只好不甘不愿地伸出脚来。
「很好,快烂光。你很快便可以不用练功,做辈子小厮,正好如你意!」
看他眼,不做辩驳,只是滑下炕拿血淋淋双脚又往木跷里塞,他喝声:「作死麽你!」直背在身後手丢出个药包,「泡着,看怪腌臜。」
他声音便远在天边般:「起来,走。」
咬牙,挣紮着爬起来,再摔。
「起来,走。」
「起来。走!」
「起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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