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苦海中挣扎世人来说,分别比相聚更顺理成章。半个多月以后,莫青荷到达他曾经日思夜想地方,还没有分到间舒适窑洞,却先听闻个震惊全国消息:西安事变!人们奔走相告,蒋介石签字,蒋介石同意抗日,们不用做亡国奴!
他被西北冷风冻得跳脚,像漏风似咝咝直吸凉气,在光溜溜木凳子上左挪右挪,终于抱着只灌满热水搪瓷缸安定下来。黑乎乎屋里摆着只老式无线电,个劲儿刺啦刺啦响,他新任领导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纸,对莫青荷道:“沈培楠身边那个刘叔死,对外公布是死于意外。”
莫青荷蹭站起来,滚水洒他手,但他根本没意识到疼痛,他眼睛里闪着激动光芒,他知道,沈培楠终于破釜沉舟,他们终于要站在同条战线上!
然而,相比于现在他喜悦和对参战渴望,半年之后,个紧急而隐秘新任务交到他手中,却让他彻底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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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他自小在北平长大,如今竟然落到无家可归。
他手心被冷汗浸格外潮涩,快要握不住笔,上下牙咯咯打颤,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只有他个亲人,这里就是家,送到哪儿去,还能送到哪儿去!”
老者不答话,笑眯眯望着他;满屋箱笼体己不说话,也都笑眯眯望着他;空气里漂浮尘埃,照进房间疏淡阳光,院里草木,全都笑着看他,只有莫青荷僵直站着,仿佛连哭也哭不出来。
走出周公馆时候,莫青荷回头望着这座敞亮气派白色洋楼,只觉得过去年,好似真做场甜蜜又虚假梦。
沈培楠走,他本是有根基人,如今回到他属于地方去,这也无可厚非。
莫青荷提着只方方正正行李箱,沿着铺满落叶小路直走,那路朝远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般,辆黄包车迎面而来,车夫穿着朴素白褂子,与莫青荷擦身而过,回头唤道:“老板,坐不坐车?”
莫青荷喉头哽咽,轻轻点点头,梦游般走上去。车夫跑起来,那车吱呀吱呀响起来,北风扑面而来,掉光叶子树木被寒风吹得发抖,莫青荷也裹紧衣裳,路颠簸着离开被他称之为家地方,他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也不想知道,大约总还是人间,总要被风吹雨打着。
车夫跑热身体,呼出团团白气,回头问道:“老板,去哪里?”
莫青荷抱紧怀中皮箱,笑笑,答道:“去该去地方。”
车夫啊声,莫青荷转过头,望着北平萧瑟秋景,轻轻道:“延安,送去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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