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荷默默听,时不时低头啜口热茶,他第次在沈培楠眼睛里看见些类似悲伤东西,但转瞬即逝,快让他怀疑是灯影错觉。
沈培楠见莫青荷发愣,接过他手里茶杯呷口,吩咐句吃面,莫青荷才回过神,狼吞虎咽把剩下小半碗面条都扒进胃里,他吃相与戏装扮相向很不统,像个真正大小伙子,弓着背,扒面条都
沈培楠放下筷子,用手背蹭蹭青荷后颈,轻声道:“像个家,对吧?”
莫青荷侧过头不让他注意自己发红眼眶,使劲点两下头。
沈培楠抽出条雪白帕子,很细心为莫青荷擦擦嘴角:“有过年这样好日子,那年东北沦陷,南方战事缓和,在苏州租个中式小院躲清静,遇到玉乔。初夏雨水多,白山茶开好,他总是在下雨天坐在亭子里,抱着琵琶唱苏州评弹。”
“那时们每天这对坐吃饭,听曲子谈时事。”沈培楠摇摇头,仿佛听见从遥远处传来阵铮铮琮琮琵琶响,他想起儿时居住宅院,层层叠叠屋檐和假山,游鱼似下人,父亲新纳姨太太扶着绿廊柱,哼着小曲逗芙蓉鸟,清末昙花现好时光。
莫青荷总是很难将沈培楠资料与他本人对上号,因为他实在没有丝江南大户人家柔气,此刻听他亲自说出来,还是觉得说不出奇异。
他那时是家中最小男孩,又是正出,从小被养骄横霸道,后来为强身健体,去少林练几年武,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仗着拳脚功夫将同学堂小男孩欺负直叫唤。十五被送出洋,走五年,回身见军阀混战,半壁中国燃起硝烟,便横心加入国民党,十年杀伐决断,先平军阀,再缴共党,路走过场似立功升迁,直到血与火把性子里骄横都磨成匪气,练得心冷如铁,掺血烧刀子,他能口气灌下半斤。
战场流弹飞窜,炮火轰鸣,他在战壕里与小兵穿样破军装,眉毛睫毛都结白霜,抄着手等天亮,眼前满是兄弟残肢,分不出是谁断腿,谁脑浆。
直到拥有座南方小院子,名抱着琵琶少年和廊含苞待放山茶花。
“他走后四年,天天都做梦,先是炮弹,战场上那些死去兄弟血淋淋脸,然后是玉乔,面孔看不真切。对他说又去哪些地方,打哪些仗,说想吃他做粉蒸鸡,但他都不答话,只弯着眼睛笑,然后才想起来他是死,被砍头祭兄弟,身子扔进乱葬岗,连个坟头都没有。”
“说来也怪,他活着时并没十分喜爱他,现在却总想起那年住小院子,很恬静,可惜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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