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砜从昏睡中醒来时,窗外还是黑,但隐隐有银亮天色。卓卓睡在他身边,小心地蜷成团,以免压着他。他身上所有伤口都被包扎处理完毕,热烧退,只觉得浑身干渴。贺兰砜小心转头看见靠窗卧榻上躺着个人,心头喜。
但那人打着牛鼾,脸络腮胡子……是巴隆格尔。
贺兰砜心头热潮霎时变冷。夜快过去,靳岄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小心下床,把被子盖在卓卓身上,亲亲她额头。卓卓在睡梦中抓住他手指,贺兰砜低声道:“乖,去王城接靳岄回家。”
他从箭囊中拿出狼镝,藏在袍袖之中。阿瓦当时说是“高辛人,允许你使用这支箭”,贺兰砜摩挲着狼镝光滑冰冷箭杆,在心里回答:不需要你允许。
都是溅上血点,胸口袍子破,腿瘸拐,浑身都是血臭气。卓卓怕得缩在巴隆格尔怀中大哭,见贺兰砜走近,又张开手臂想让他抱。
“乖,现在抱不你。”贺兰砜坐下来,急喘几口气后问,“靳岄回来?”
浑答儿和都则交换眼色,摇摇头。
贺兰砜心中全是不安,他坐不住。抬眼扫,阮不奇和陈霜也不在此处。
“大哥在哪里?”
他从后门离开,扶着墙往王城走去。
带雪阴云没有停留在山岳树林中,它被风吹到北都上空。小雪颗颗落下来,贺兰砜走段、停段,从路边捡根枝子支撑自己。路边卖热水、油茶、油饼和烤肉摊子陆续开张,他走过暖灯与人声,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他相信贺兰金英,当初大哥为救靳岄命而想尽办法,今日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也相信云洲王,驰望原未来主人不会说谎,北戎人对以命相救恩情从不敷衍。
贺兰砜说服自己去相信,但他无法冷静。靳岄被带走,关在王城里,而他和靳岄说最后句话,是早晨离家时“走,你可别悄悄去回心院”。
他还没跟靳岄描述过雪山上空明亮圆月,他还想要带靳岄去亲眼看看明月出天
“还在宫里,没有回来。”
“去找他。”贺兰砜立刻站起,“他得救靳岄。”
巴隆格尔怒吼:“你自己半死不活,还要去救谁!浑答儿、都则,按着他!谁能跟说清楚到底出什事?贺兰将军把你们交到手上,结果……贺兰砜?!”
贺兰砜推开众人往府门走,但没走几步就开始打晃,整个人猛地栽倒在地上。卓卓哭着奔向他:“二哥死!”
“没死!你别哭!”浑答儿和都则把刚离开巫者又叫回来,数人将贺兰砜扛进房里,发现他呼吸急促,身体滚烫,已经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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