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曾是个纨绔,这道理竟十年后才真正悟得。
小皇叔看笑起来,便撞胳膊把:“你想什呢?”
摇头,只慢慢把酒喝掉:“没什,就只觉着挺荒唐。”
小皇叔拂过窗棱、眯眼看向窗外街,听说这句亦不知究竟想到什,竟也空空随笑笑:“……是挺荒唐。”然后他四下看见无人瞧来这方,便忽从袖里掏出个素色信封递来面前:“清爷,带回个东西给你瞧瞧。”
搁酒盏,狐疑接来展信瞧,只见封内白纸上两行细秀凌挺字迹竟万分眼熟,
他惊得连连告罪扭身就逃,可算是扑爬跟斗地慌忙奔下楼,直惹得小皇叔将烟杆子往桌上拍就呛声大笑:“咳哈哈哈……咳咳,清爷你——出息!——得敬你。”
他端起酒来同撞盏,便也少少喝点儿,说出息什,这不过是开个玩笑闹个糊涂,多时候糊涂着便也就囫囵过,犯不着大动干戈。
此时窗外街中,那小嫡孙跌跌撞撞同人潮挤着奔逃出去,引后面两个侍从帮扶不迭、连连喝骂推搡人,和小皇叔道落眼儿看着他几个那狼狈形容,不禁都觉着有意思,嗤笑两声又再坐稳听戏。
实则戏文里常写故事,不过是说人生荣华富贵多是空花魍魉,其实真不可认作实相,放在这京中年年看来,这道理也总是相应。
常常朝中人有时势,便总自道是万年不拔之基,边儿上看人若眼珠子浅,也就是样见识,相互吹捧逢迎罢,却不知那言语能捧杀多少酋游子弟,能蒙上多少玲珑心窍。
——他们岂知功名利禄转眼灭?他们岂知众人拾柴、墙倒齐推?
这世间冰山化作水,洪川泞为地,极是不难事情。
望出手边儿条窗去,只见楼外京城夏景灼灼,绿树夹道南街上人人匆匆地走,时日恰赶上新科放榜过,不少未中试子就正待失意离京,此时行人长衫相携、背影挺俊地走往南城门,却被路上屠狗杀鸡贩夫走卒随意叫骂挡财道,吓得这些个书生相互拉着退避开去,憋红张张白脸皮也粗不起来声儿好,镇日里之乎者也根本全无用武之地。
不由瞥身边儿小皇叔眼,叫他也赶紧看看,摇头直叹他是纨袴不饿死,又说底下是儒冠多误身,立时惹他骂回句:“还敢说,你他娘不样儿是个饿不死?”
这话说,叫忽想起小时候刚点侍读曾抱着爹腿弯子大哭场,翌日被传出去,街坊邻里都戳着脊梁骨说小小年纪贪慕富贵,气得灰头土脸躲回家,曾还当真不甘不忿阵子,现今思及只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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