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他,今日得见朝堂上裴蔡相争群臣都能感受到:蔡延已经从那个波澜不惊、高高在上神坛上摔下泥地来。其长子、次子接连遇害,他次次重创后愤怒和仇恨终于欺上他神智,让众人看见他防备薄弱劣处——就像是丛林中蜿蜒盘行毒蟒终于露出柔软腹部,眼下只待有人能提刀而上捅入其心扉,这巨蟒便会分崩寸断、再难续命。
想到此,姜湛不由心思暗动,生出个推波助澜计策。
恰堂下众臣述职毕,四关武将禀报各处动向,皆言人手吃紧,姜湛便只能先按下对蔡氏心思,顺着他们出声道:“近来塞北驻军起内讧,监军请旨要更换将领。眼下刚入夏季,塞北到水草丰足时候,而塞外蛮夷似乎正闹饥荒。朕恐他们不会太平,眼下还是要派个稳妥人前
。”
“荒唐!答非所问!”蔡延撒开门生搀扶,驳斥张三道,“若是鼠患,刑部狱卒、官差数十人之多,难道鼠患刚起时就无人听见儿呼救?张尚书新主刑部便行此包庇回护之事,往后法司之中,朝廷还如何信任刑部断案!”
张三抱拳,抬眼看他:“蔡太师容禀,刑部之狱卒、官差,昨夜皆无人听闻狱中呼救,下官也令大夫细细查看过,蔡大学士口舌之中多有鼠齿撕扯伤势,连喉咙都大为损毁、脓肿,亦可能是开始就被恶鼠钻入口中,失声,故才不得叫喊。”
殿中文武重臣听闻这话,脸上皆是犯难不忍,而蔡延还想发作,却闻朝钟打响,司礼监报:“皇上驾到!”
时众臣匆匆归位,不甚齐整地山呼着万岁。不会儿,姜湛穿戴明黄龙袍、垂珠纱冠,由胡黎扶着坐上金龙宝椅,示意司礼监开始朝会,见堂下众臣神色散乱,本想要问,余光却瞥见亲王列中姗姗来迟姜越。
姜越步伐不疾不徐,神色大有从容之意,丝毫不因迟到而惊慌,这令姜湛目光暗,正想发话,无奈却喉头痒咳嗽起来,待消停,又见姜越已免行礼告罪径自入座,而堂下*员已述起职来。
姜湛没发作时机,不由皱起细眉,暂且忍下此时不忿,可耳听着朝臣絮絮,他目光投向堂下裴钧,却又见裴钧脸上多个细长血印,伤口还在冒血。
姜湛眉头沉,看向胡黎。胡黎忙招来早守在殿上小太监询问,垂眼听完事由,才碎步行至姜湛身边,弯腰将蔡延当庭扑掐裴钧之事贴耳告知姜湛。
姜湛闻言,目中惊,不由看向内阁首座蔡延,只见蔡延面色颓败、目含恨意,双眼直勾勾瞪向裴钧,其牙关紧咬、双眉紧皱,似是已完全不能掩饰狂怒。
——蔡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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