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爹顽固也是拿着千万两金银跟你顽固,你跟他斗也得使得上劲儿啊。”裴钧闲闲在院中排开从曹鸾处得来两捆南疆烟花炮,瞥他眼,“你二舅西街里那两幢楼不是要盘给你开张,你做什非要养鸡?这不是找你爹打?”
“嗐,楼也要做,鸡也得养呀,钱哪儿有嫌多?”梅林玉听他说起生意,消沉气劲散半儿,又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帮他拿炮仗,眉开眼笑,“说起来那两幢楼还没起名字,哥哥你有学问,帮想想呗?”
裴钧解开绳子,斜眼看向他脸上五颜六色:“成啊,想做什生意?”
“勾栏哪,还能有什更赚?”梅林玉比划着,“幢楼做男,幢楼做女,边儿上还有幢大阁子,恰好再开个酒楼,齐活儿!”
那时忠义侯府满园秋叶红遍,哪怕在月下也色如烈焰,比之春花半分不差。裴钧霎眼望,懒得再想,时嘴快道:“莫若就起‘霜叶’同‘二月’罢。酒食之物又是过则无趣,故‘半饱’恰可,添个‘炊’字儿,多些烟火意趣。”
没有血色唇瓣微微阖动着,语气不痛不痒,就像在说着别家事情:
“十年前你在娘灵堂前叫滚出裴家时候,又可曾想过会落到如今这境地?”
裴钧只觉心尖刺,摇头:“不曾。”
裴妍便再度自嘲地闷声笑起来:“也不曾。所以啊……”她忍痛挡开裴钧手,颤臂抖落侧衣袖,垂眉咬牙,十指攥紧腿边干草道:“时常在想,们是不是太过小瞧命数……”
所谓“命数”,是个少年人从不轻信字眼。
梅林玉大小只识字算数,不耐烦读诗,听裴钧说来自是不
至少裴家姐弟二人在各自成家或立业前,是绝少有这命数之虑。
当十年前纸授入翰林点任文书落到裴钧手中时,他并未想过那将会是他生朝堂征伐起始,正如十年前裴妍在太后寿宴上曲琴瑟艳惊四座后获为安华公主伴读时,也并未想过那会是她十年含恨诱因。
彼时裴钧已与张岭决裂、出离张府,当年秋日已入翰林为吏,吃喝不愁,似无志,闲时不过与曹、梅二人与青云监师兄弟往来消遣。
众友人中,梅家独儿梅林玉正遭逢着其父场场耳提面命,告诫、训斥都是生意场事,又兼偷开养鸡场被家中发现,那耳提面命又化作拳打脚踢落在他那身细皮嫩肉上,叫他气之不过逃出府来,夜奔裴钧家留宿,鼻青脸肿地蹲在裴钧院中,不甘不忿:
“南边儿斗鸡黑场子可多着呢,哪个不赚个盆满钵满!爹就觉着养鸡丢人养鸡贱,觉着鸡活该是拿来吃不让鼓捣,真是顽固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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