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听言顿,即刻回身道:“哥哥该帮都帮尽,眼下要走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说这话可是打脸。”
“……”曹鸾时嗫吁,英眉顿锁,望向裴钧双目瞠,唇角微颤,“眼下你是……真不能收手?”
“箭在弦上,如今是谈不得收手二字。”裴钧摇头看向他,“等南地叛乱平,道路不阻,库银与人手就都可排布出去,叫天下都行新法、新业,不出五年,国力可复十之八九,眼下正是要紧时候,成败在此举。师兄和明珏儿都搭上性命,底下多少人脑袋都系在身上,怎能收手?那将他们变作什?”
“可此事若是败露呢?那任凭你们有多少张嘴,都是说不清。”曹鸾极力压低声音再劝,“转运、军粮账目是在梅六
下前襟绶带放在旁,言语间也没再就此说下去,更还掠过库银转运公事,反而只是同曹鸾低语寒暄。
只因那时候曹鸾已在收拾东西、置换家业,不日就要带着妻女回江陵。
其时,秘送出京三批国库银两已运走两批,唯独还剩最后批要运去南海,被南地盐民忽起叛乱滞留在京关商道,迟迟因战事焦灼而无法下行。正是四方紧张之中,曹鸾女儿萱萱满过十六岁,他妻子林氏父亲便为孙女寻门极好亲事,要让萱萱嫁给江陵带极有名望乡绅大族。而与此同时,年至不惑曹鸾却逐渐开始被多年劳累积下腿脚毛病折磨,已没法再如年轻时候般奔波。这趟返乡,他便也听林氏和女儿话,做归籍养老打算,往后怕是不会再回京来。
是故曹鸾此去,是为女儿商量彩礼、备办婚事,二也是为打点生意、安家落户。只待帮裴钧运完最后批库银,他就会带上妻女渡船出京。
他要走事儿,裴钧提早两月就已听说。初初闻讯,尚不感真切,回过味来又觉出丝空茫,直等到曹鸾给他府上送还些个从前借去忘还老旧摆件儿和画文图鉴,他才惊觉出分别离实感。
而这世间似乎也终须别。
那晚二人吃完汤面打半饱炊出去,楼外秋夜已有霜意。裴钧路走去轿子边上都袖着手,默默寻思间,忽听身后曹鸾提声唤:
“裴钧!”
这名儿自他有表字后,曹鸾就不常叫,此时叫起来,便极似回到少年时候临街长呼某刻,直令他心头空回眼看去,却见身灰衣、鬓泛白丝曹鸾已红双目,站在街中垂两手切切望向他,似有万语不知如何讲起,那身上下,也竟有几分他从来不曾留意过老态和颓然。
曹鸾那时说:“裴钧,这走……是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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