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猜测张岭定是该逐他出去,而果不其然——张岭因此几句,已在宾客之间失体面,此时便当真招来家丁,冷冷就吐出二字:“送客。”
时周围三五家丁应声向裴钧扶来,几双手力道说是搀他,不如说是捉他,引他心烦挣便扫开去,只再看过张岭眼,撂下句“告辞”,这就拂袖转身向大门去。
天幕夜色早起,张家大门黄纸灯笼在春风里轻荡,透着莹亮又冷凝光彩。
外头还有人在朝里抬着贺礼,裴钧逆着抬担子工人踏出高高门槛去,心里愈发觉出阵没意思来。
旁招呼来人许叔看他果真被赶出来,不免哎地叹:“您瞧瞧,说什来着?您这是何苦
上笑意愈发深些,此时察觉身后姜越拉他袖子把,也只抽出衣袖,在满庭法儒目光中向张岭走近步,反问声:“可既然是正待受审,家姐便还没被定下那杀夫罪,眼下人未审,证据未齐,张大人贵为朝法儒之首,却竟能空口定谳?”
随着裴钧靠近,张岭瞥见他身上皱褂,眉头皱,又拾袖掩鼻老声咳。
周围清流见他如此,便都注意到裴钧衣衫不雅,不由暗中指点起来,大意是猜测裴钧身有污浊之气,由是便在交头接耳中,向裴钧投去全无好意目光。
在这样目光下,裴钧只觉自己就像只入鸡窝黄鼠狼,不管他是不是来恭喜道贺,这窝鸡都只闻见他身上臭味儿,全当他是没安好心。
“虽未知其杀夫与否,可裴氏因恨避子罪却早已成立。”张岭放下袖子,接着裴钧话再度开口,“单是此罪,便已类同谋害皇嗣。”
裴钧听言冷笑道:“且不说家姐服药时腹中究竟有无皇嗣可以谋害,就算是有,那此案也还是世宗阁辖内,尚无需张大人费心吧?”
张岭轻哼声:“世宗阁是皇族内庭,是家法、族法,不可替代国法。谁人有罪,自有国法判处。”
“那按照国法取证,瑞王之死与裴妍避子之间,本就没有必然关联,岂能凭那受贿太医执词告,便叫家姐坐实罪证?”裴钧轻斜眉宇看向张岭,勾唇笑笑,“张大人显然已觉家姐有罪,又难道不是听旁人推演家姐因恨杀人缘故?可从前您不总是教——说‘律法乃朝政之根基,不仅不可因喜怒而有所增减,也不该为亲疏而有所变异’,那若要将爱恨推演之说强加于法度,这岂非是污您张大人自家门楣?”
张岭口气提起来:“裴子羽,你还没有资格同讲法度。”
裴钧见他怒,更笑得柔和道:“自然自然。若论‘以法度人’者,朝中是没人可与张大人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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