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祖宗吐出肚子问,神情焦急又认真,叫裴钧听着看着,不由暗暗叹口气,向方明珏道谢,让他再帮自己拿些衣裳用度过来,这才把姜煊给把抱去床上放下,又从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抬手就给娃娃擦脸,学着白日里姜越口气哄他道:“煊儿,你娘事儿还要慢慢处,舅舅先带你睡觉吧,好不好?”
“可睡不着,担心母妃。”姜煊从他手里热帕里挣出脸,双哭成小桃儿似眼睛眨眨,溜黑眼珠盯着裴钧,拽他
迷心窍,往后再也不——”
裴钧把打开他手,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只简短咬牙道:“你作证,个人死,不作证,家人死,你该是知道要怎选。”眼看吴太医双目之中冷然惶恐已转化为绝望,他却只抽抽唇角,补上句道:
“你也别费心去说谎伪证或连夜逃跑,否则……就要寻人去见见你那戍边儿子。”
昏黄日暮来临,山谷中素白营帐间亮起篝火与烛灯,映得整片营地在小月下草野上直似汪漂浮渔火海面,而营中此起彼伏人声便如流水般和风飘来,轻而绵密,并不是每句都能听清。
裴钧别过吴太医又去找趟冯己如,待确认过瑞王后事安排,便踱去关押裴妍等人营地西北角看看。那里周遭都是重兵把守,三司与姜越所领世宗阁都还在临时支起大帐中审人,外面便不会有人放他进去,裴钧也不想因此落得个妨碍公务口舌,免得叫旁人更抓住把柄为难裴妍。抬头间,天色已然入夜,他便决定先暂且回去瞧瞧姜煊,待晚些时候姜越或崔宇出来,再寻他们问问情状。
如此,他路从西北又往他所住西南角营地走去,所想都是那西北角中审讯里该当都是何种黑暗,可经过中线时,却又清楚听闻营地主帐中传来皇家贵族笙歌夜宴欢笑。
他忽而只觉得累。
当他回到新搭给姜煊帐子外时,见方明珏正站在门口,边剥红薯吃,边盯着帐子里个别处拨来嬷嬷哄毡床上姜煊擦脸。
方明珏见裴钧来,连忙回身同他问问情状,又低声道:“大仙儿,你家外甥口晚饭没吃呢,就说要见王妃,怎哄都不应,见不着就说要见你,这都到他们娃娃该睡时候,可人嬷嬷来哄他半天他也不擦脸,你说急人不急人?”
裴钧还没说话,帐子里姜煊却是个耳朵尖,听见响动就向外看来,看见裴钧就大叫声“舅舅”,拖着个袜子不穿鞋就扑来裴钧大腿抱住,着急忙慌地问:“舅舅,母妃怎样?你见着她没有?母妃身上还疼不疼?关她地方黑不黑?母妃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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