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抬手支颐,闲适地靠在椅柄上,笑目看向裴钧道:“裴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那茶是孤亲赐不假,却更是孤亲沏。”
裴钧握杯手顿,听姜越缓缓启唇再道:“裴大人应当知道,孤母后,是东海承平国姬,这茶便自承平而来,在承平语有‘线香’之称,取自种拿在手中眨眼即灭烟火。此茶花并不名贵,随处即可寻得,难得却是制茶之工艺繁复,叫此茶制成之后,只可用烧至恰开滚水泡煮,不宜过火、亦不宜过凉,方可叫饮茶之人得见这盛放之景。”
“那若是过呢?”裴钧不禁问。
姜越笑笑:“过凉则花不开,不灭;过火则花未开,即化,出茶水自然也各自味道不同。因为这实在是种需要运气茶,所以就连孤也未能常饮。母后尚在时,通常只将它用作奖赏,于孤也是难得恩赐,今
什不解之处,还望王爷不吝赐教解惑呀——毕竟师父常说嘛,王爷文章甚妙,叫要好好上进求教,如此还望王爷不要嫌弃资质愚陋才好,望王爷……幸允?”
前方姜越闻声,止步回头间,在偏西日头下看见裴钧那悠然笃定张俊脸,少时,他渐渐舒开眉宇,唇角也轻轻勾起来。
“好,裴钧,孤知道。”他这样应,然后再无回头地进内院。
那夜裴钧盘腿坐在晋王府前厅椅子上,喝着王府管事不断奉上碧绿茶水,就那背完自己带去两册书,直到夜色再度深沉、内院下人送出书笺时,他也谨记张岭那“不要昏睡”之言,依旧精神百倍。
他查检书与黄笺再无任何会叫他遭罪陷阱与纰漏,甚至还真悉心研读姜越斐然文章,这才松下口气,在心中暗骂着姜越这阴险小人,端起手边新添茶水就仰头饮——
可他却发觉杯中茶味已全然不同。
那不再是绿茶味道,而是种气与味都极度馥郁甘浓花香,过齿只如细丝拂过唇舌,旦喝过次,就绝难叫人忘掉。
可虽是如此,然当他凝眉低头,却见杯中仅仅只是泓再寻常不过、再理所当然不过淡红清水,同寻常花茶全无什令人惊艳不同,而他既不知那其中曾有何等绝色临水盛放过,也不知这花茶仅能来源于内院晋王这间茶室之中——故他只是讶然那瞬而已,之后,他便再度随意地喝掉那杯茶,就像他随意地喝掉所有茶样。
“……原来当初那茶是王爷亲赐。”
裴钧垂眸看着眼下杯中这如十年前般平淡无奇绯色清水,勾唇摇摇头,抬眼看向姜越:“若非今日得见,臣或然此生都不会知晓这花茶竟有此等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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