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薛慈矮腿短,连在书桌上放东西都要踮着脚才,脸都微微憋红了,一只手臂拼命向上够着。一次被薛浮撞见了,身边的合伙人笑着夸奖“令弟可爱”,薛浮却极为平淡,甚至觉得有些烦。
无所征兆的、某种慌『乱』与虚带来的烦躁。
后来薛正景大概因为什么原因发怒,训斥薛慈一番,也不允许他再进书房,借口那里面摆着什么重要的文件。
薛正景便再也没收到那样的纸鹤了。
薛浮想,是从什么时候起——
他的声音轻缓,却仿佛是从最深渊底层飘上来的诅咒一般,带着一股阴冷意味:“……你应该记得,我是怎么待他的。”
无视、轻蔑、傲慢、冷漠……
还有直到薛慈临死前,依旧自负的无于衷。
那些过去的记忆就像梦魇般缠绕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替他一一环顾。
也是时,才能想起来薛慈曾经望着他的眼睛多明亮,藏在唇边的笑意有多柔软烂漫。哪怕在无数人流当,一眼望过去,也总能见到薛慈在眺望他的眼。带着满满孺慕与敬仰,好像他的父兄是个上最伟大的人。
薛浮微微抬起了手。那双修长的、清癯的手指就搭在眼眶上,指腹用力按压着,似乎要借样的作,才能遮去某些痕迹。
当薛浮再次挪开手的时候,能看到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薛浮的声音低哑,那嗓子仿佛被火焰燎过一般,嘶哑得几乎有些破落了。一双眸眼瞳『色』极沉,似乎里面最后一光都黯淡下去了。
他对薛正景开口,像是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薛慈不可能……来的。”
他的纸鹤也没有了呢?
原来始终站在哪一处,仰慕看着他的少年,也消失不见。
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其实就算薛慈成年后,与家矛盾愈深,甚至搬离了薛家……他与薛父争吵,与长兄有所抗议,但是那样的眼神,原本从未熄灭过。
是他浇灭了
薛慈也好像永远都站在那里,永远不离开。
薛慈很小的时候,临到生日前,总给自己折一只纸鹤,然后送到薛正景和薛浮的书桌上。
上面写的是他的愿望。
“希望爸爸、哥哥,今年可以喜欢我一。”
每年的愿望如一,也每年都没有实。
薛正景面无表情,只是唇微微抿紧了些,气势是阴沉冰冷得骇人。
但他到底没再争执什么,只是最后瞥了薛浮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去,手上还是牵着什么人的姿态。
——偏偏当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门把的时候,听见薛浮对他开口。
“我听闻那些奇闻怪事,或许有亡灵,眷恋亲人,重人间。”薛浮轻声道:“可是父亲,阿慈不。”
“你不应该忘记,也不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