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幺回头再拿起筷子,把挑着菜叶吃,又咂咂嘴,眼角余光瞄到褥子上小人,又在偷偷地瞧。
等看到第三次,顾小幺终于被看毛,搔搔头皮,拿破勺子舀小半口汤伸到他鼻子底下:「你喝不喝?」
窦天赐小脑袋微微抬抬,嘴抿抿,像在吞口水。顾小幺再把勺子往前伸伸:「好喝,真好喝,你不喝全喝完。」正要收勺子,窦天赐忽然凑到勺子前,轻轻吸口
翼地问:「要不要把他背走,再扔到丧魂沟里去?」褥子上裹着破衫小身子蜷得更紧,顾小幺觉得胸口里头抽抽,跟那天来福舔自己手时样,情不自禁小声支吾道:「不扔行不行?」
刘铁嘴同宋诸葛到窝棚另头合计,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回头,如释重负地笑,宋诸葛仰天长叹:「刘老头,你两人枉活大把年纪,瞻前顾后,竟不及个小儿有见识。若要留,便是留,忌讳无干个六、七岁不晓事孩子,留又怎样?」
从此,窦天赐这小娃娃就这莫名其妙地被顾小幺句话留下。
顾小幺觉得自己挺冤枉,只问句话而已,留不留还是刘先生跟宋先生做主,怎就算在他头上?给大槐庄程小六留下个话把子,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
窦天赐第天整天都蜷着不动,倒碗水吹凉喂他他不喝,拿个窝窝头揉碎也不吃。
顾小幺想起以前在村里掏家雀窝,抓小家雀回家养。小家雀有气性,睁着两只圆圆小眼不喝水不吃米,跟窦天赐模样。
到吃晚饭,刘铁嘴最近给兵营里兵爷说书,赚些赏赐,因此今晚上野菜汤多掺把澄黄小米。窝棚小没板凳,四块草褥子中间放块木板权做饭桌,顾小幺吭吭哧哧把自己草褥子连褥子上窦天赐起拉到木板前。刘铁嘴与宋诸葛各大碗,程小六与顾小幺各小碗。程小六盛完,拿大勺子刮刮锅底,啃干净勺子,宋诸葛说,「啊呦,忘记要多添碗水,少份。」程小六啃着勺子道:「给他也不吃,不吃就饿天,等明天饿得厉害,什都吃。」
刘铁嘴道:「小六说也是,那大家开饭。」
加小米放盐巴,菜汤扑鼻香,顾小幺端起汤碗吱溜喝口,咂咂嘴,再吱溜口。
喝菜汤有讲究,只这碗汤,大口喝几口就没,因此要细细喝慢慢品尝。尤其今天汤里还有小米。顾小幺喝两口,放下碗,拿筷子挑起根菜,菜挑起来动作太大,溅两粒小米在袖子上,顾小幺忙伸嘴过去舔,转眼工夫忽然发现旁边蜷着不动小人低着小脑袋从眼睫毛里偷偷地瞧自己,见顾小幺看他,睫毛动动,眼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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