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坡上走,雨点儿浇在泥地里,漫天纷纷雪雪片白。天是蟹壳青颜色,低低压在远山脑袋顶。戚隐跟着白鹿淌过片白水塘,他们其实是虚影,什也摸不着,什也碰不到,但满眼湿软泥沙地,脚底板好像也沁凉沁凉似。进黄桷林子,叶子被风雨吹打,互相摩挲,细细沙沙响。走程子路,戚隐渐渐看到几个男孩儿影子。
树杈上吊儿郎当躺个戴着白鹿面具男孩儿,十二三岁模样,头银白发,袭素白衣裳。戚隐认出来这是白鹿,想问他那时
烟雨濛濛,日头晕成姑娘脸上团酡红。茫茫四野是望也望不断绿,汪汪水田切成方块井字,卷着裤腿赤着脚男男女女埋着脸儿插秧。雨点子细细刷刷穿过戚隐身体,天地好像在窃窃私语,听着心里莫名地安宁。白鹿站在他边上,眺望远处小山坡,黄桷林子被风吹得高高低低,小村庄卧在山脚,停在雨里,噤着声儿,寂悄悄。
“为什不让伏羲老儿帮你疗伤?”白鹿问。
“左右是要死人,何必浪费他身好灵力。”
白鹿沉默会儿,道:“以为你忘记们约定,你找到你那傻哥哥以后,人儿都要开出花儿来。“
戚隐没有忘记,等他完成心愿,他要送白鹿永远离开。他们同心同体,唯办法就是毁掉心脏。从前毫不犹豫应承下来,是因为他哥没,死亡对他说只是闭眼事儿。现在他哥还有机会回来,他想活着,却已经对白鹿许下承诺。索性让狗贼承他情,将来他哥重生,有那小子和猫爷照料着,他哥也不是孤零零个人。
“不想走,老白。”戚隐仰起脖子,眺望漫天纷纷雪雪雨帘子,“可好像这世上事情没什是永恒,两个人在块儿,不是个先走,就是另个先走。父母亲人,爱侣伙伴,块儿走着走着,你回过头,突然就发现他们停下来,朝你挥手,说不能陪着你起啦,下程会有别人陪着你。然后你继续走,走着走着,终于有天,你也停下来,像从前同你挥手告别人那样,同别人告别。总有个人先离开,上回是哥,这回是。”
这回两个人都静默,没人再吭声。戚隐伸出手,雨滴穿过他透明手心。
他不想走,真不想走。然而这世间难解者,终不过月难长圆,花红不永,人隔生死。
不再多说,戚隐转而问道,“这是哪里?巫郁离是哪个?”他目光在水田里劳作奴隶里逡巡,个个苦头苦脸,卷起裤脚,露出黑黝黝泥巴腿子,没个像。
“这里是月牙谷,他故乡。”白鹿长长舒口气,“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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