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岚站在神像底下,与那神祇默默对视。他们目光在虚空中相接,仿佛彼此相望。
“小隐,”扶岚问,“阿芙来过这里?”
“嗯,”戚隐把牌位放上神龛,“咱娘请个长生牌位,就放在那儿。”戚隐往后指指,门洞后面放墙长生禄位,烛台灯火照亮重重叠叠暗红色帐幔和黑漆漆檀木牌。
扶岚抱着黑猫往那儿去,戚隐目光上下逡巡,找他娘请牌位。目光忽地定住,落在那方寸大角落里。寂悄悄光晕落在上头,扶岚白洁指尖轻轻抚下细细尘灰,几个金漆书写姓名落入眼帘。
“孟芙娘、孟扶岚、戚隐、孟庾桑。”
样,”戚隐握着扶岚手指做个上下套(ABC)弄手势,“你懂吧?”
“……”
“咱们是兄弟,块儿泡澡块儿睡觉,这有什不好说?”戚隐推推他,“都说酒后吐真言,哥,你别睡,快回答。好奇这个可久,你不吃不喝,不拉屎也不放尿,跟天仙似,太让人好奇。”
扶岚声不吭地背过身,默默拉高被子,盖过头顶,不理他。
这人怎这样,戚隐又摇他几下,他没反应,戚隐放弃,翘着二郎腿,两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漆漆床顶。
他想起白鹿说扶岚花儿,风吹就散,飘雪样到处飞。戚隐轻声道:“哥,你可能真是花仙子呢。你要是花仙子,就当你小蜜蜂,天天围着你,嗡嗡嗡,你说好不好?”
他哥睡着,黑暗里没人答声儿。戚隐自己心里默默说声:“好。”
常州府离吴塘不远,御剑只要个时辰工夫,戚隐思来想去,还是回趟吴塘。日头不大,挂在人脑袋顶上,照得青石板路上白灿灿片。乌桕树发新芽,青嫩嫩叶子绿得能掐出水儿。河渠边上条曲曲折折水廊,乌篷船打涵洞底下过,卖货郎在廊庑底下钻来钻去,清脆吆喝声直飞上桥来。
戚隐撑着汉白玉石栏杆,又想起以前跟在姚小山后面走街串巷被人撵着打日子。他没敢回姚家,姚小山死,他不知道怎同姚老太太说。她年纪这大,或许让她有个念想才是好,戚隐托人用姚小山名义送袋银票过去,就离开。
他们去女娲庙,给他爹娘立牌位供奉,烧上几把香火和纸钱,祈愿他们平安往生,投个好胎。女娲庙在郊外山里,从前他娘和小姨都带他来过,他“戚隐”这个大名儿就是他娘跪在女娲神像底下掷千字筒求出来。巍峨庙宇,斑驳金彩藻井高高罩在头顶,那低着眉目女娲像立在重重红绸帷幕后面,眉宇间说不出什神情,仿佛是悲悯,又仿佛是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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