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霈开壶酒,夏侯潋还在吸着鼻子,她拳捶在他头顶,“别哭,都是有媳妇儿人,还这弱吧唧。再哭削你。”
“您都知道有媳妇?”夏侯潋捂着头,“在媳妇儿面前又不哭。”
“你俩都在灵前磕过头,又不瞎。”夏侯霈咂口酒,“算,男人女人都样,也不指望你留后,你自己喜欢就好。小两口处得好不好,不吵嘴吧?”
“不吵,人贤惠着呢,说东他不敢往西。”夏侯潋说,“可惜你去得早,要不然让他给你端茶送水,听你念婆婆经,你多舒坦。”
夏侯霈颇有些惊讶地瞧着他,“行啊你小子,还以为你是个耙耳朵料,没想到小看你。”夏侯霈拍拍他肩膀,道,“贤惠就好,你也别窝里横,人家是书香门第出来小少爷,肯跟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远地方,从泪水朦胧视野里望她修长背影。
她在树翳里转过身,依旧是那张秾丽得惊心动魄脸庞,依旧是玩世不恭笑容,墨色眉角锋利如刀,好像要划破这个漫漫长夜。
“干嘛不过来?”她问。
“怕,”夏侯潋抽泣着说,“怕过去,你就变成萤火虫飞走。”
“他娘又不是神仙,还飞走。”夏侯霈无奈地叹口气,自己走过来,蹲在夏侯潋身前,点点他额头,“没出息,哭成这怂样。”
夏侯潋连连点头,“娘你说是。”
“宅子给你备好,你自个儿好好挣两个钱,雇几个仆役伺候人家。人家是少爷,不是干活儿材料,别让人干粗活儿,让人家在家绣绣花儿,吟吟诗,就挺好。你自己也要多读点儿书,两口子过日子得有话说。别人家给你念几首诗,你在那愣里吧唧听不懂。”
“他早就不怎念诗。”夏侯潋解释道,“您放心吧,俩挺有话聊,话头开都收不住。”
夏侯霈点头,又道:“咱家挺亏欠人家,你平时要多
那深藏在他心底,令人窒息悲伤终于抑制不住,像汹涌潮水泛滥而出,夏侯潋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夏侯霈,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过往惨痛幕幕浮现在眼前,布满夕阳街道上断肢残骸,破碎骨骼,无神眼洞沉默地与他对视。骨灰倾进刀炉,飘扬白灰染上火星,像萤火虫在飞舞。
“娘——”他痛哭着,涕泪糊满脸,“对不起,对不起。”
这刻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他是那个不曾握过刀剑少年,是个无助小孩。
“傻孩子,”夏侯霈摸摸夏侯潋头顶,“你做得很好,切都很好。”
夏侯霈牵着他走到山崖上,两个人盘腿坐下来望荒草瑟瑟,月下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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