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弑心不回答,自顾自地从地上拿起杆铜烟斗,烟斗也很久,但看得出保存得很好,那比胳膊还长些烟杆上还油光光发着亮。他填烟叶在锅头里,吧嗒咂口烟嘴,吐出串白雾来。
夏侯潋有些惊异,他从不知道住持会吃烟。
夏侯潋喝杯茶,他不懂品茶,只当水喝,苦涩液体顺着腔子流进胸膛,整颗心都在滚烫茶水里跳动。雨下起来,是牛毛针样细雨,秋天时候,山里总喜欢下这样雨。他和住持第次这样面对面坐着喝茶抽烟斗,烟味道甜丝丝,并不呛人。看到这样场景,不知道人会以为他们是情深义重父子,而不是仇深似海仇敌。
他看着对面男人,弑心眉目深邃,垂下眼时候,眉宇轮廓在眼睛上映下阴影,胡须尽白,皱纹很深,那是长期思虑结果。他心出乎意料地静,仿佛今天他只是来和弑心喝喝茶,聊山里什时候下雨什时候干旱这样闲话。
“
来,背过身摆摆手,“睡。”
唐十七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可终究没说出口。
他们这样有今天没明天亡命徒,其实不大信什神啊佛。可是夜路走久,也忍不住怀着几分忌惮,有人会把星月菩提串起来戴,有人会去寺庙里捐点银子,至少祈求死别下地狱,受挖眼睛割鼻子刑罚。
弑父之人,犯五逆重罪,当堕无间地狱。唐十七知道,夏侯潋不是不信,不是不怕,他只是认定他宿命是骨横朔野,是魂逐飞蓬。
他放弃今生,也放弃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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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越发破,瓦片掀半,朽烂椽子光秃秃地露出来,像腐尸骸骨。墙原本是黄色,上面用红墨画着佛字。现在漆掉,斑斑驳驳,像老女人涂着厚厚脂粉脸。上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黑脚印,有半是夏侯潋小时候杰作。沿着墙长着溜杂草,星星红黄小野花点缀其中。
宽宽屋檐底下,摆个红漆矮桌和两个小板凳。桌子漆掉许多,有只腿短些,垫几块砖头在下面,勉强保持平衡不摇晃。桌子上放个紫砂小壶并两个缺口青花瓷碗,那是住持最值钱玩意儿,夏侯潋很少见他拿出来用。穷惯人是这样,有好物件,藏着掖着,当宝贝供着,生怕没,自己就更穷。
弑心依旧披着他那件黑袈裟,笼着手坐在小凳上,副等很久样子。夏侯潋在他对面坐下来,住持执起茶壶,茶汤注入夏侯潋茶碗,沫子在热气袅袅沸水中上下翻滚。
“你知道来干什?你在等?”夏侯潋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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