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楼走到温月安轮椅后,俯下身,去摸温月安鬓角白发,他动作那样小心,像是在碰件可能会随时风化文物。
确实,温月安就像件尘封在他记忆里文物,是不能轻易拿出来。
他就那样站在温月安身后,直没有说话。
“你……在看头发?”温月安缓缓道,“不好看。记得少年骑竹马,转身已是白头翁……莫要看。”
贺玉楼看着那些白发,红眼眶。
车停在剧院门口。
晚上没有演出,剧院内片黑暗,只有二楼包厢与走廊还亮着灯,是季文台要剧院工作人员留。
贺玉楼和温月安还没有出来。
几十年过去,他们似乎有太多话可以讲,又好像根本无从说起。人生已过大半,不知现在已经老去躯体里,还有多少是当时少年。
温月安眉目还如当年。大约是因为他不敢变,只敢把生都活成贺玉楼曾要求样子。
“你……听阿白琴,觉得如何?”温月安微微偏过头,去看贺玉楼神色。
贺玉楼眼神与手还停留在温月安发根,像是要眼将温月安几十春秋看尽。
“……阿白他,很像你。”贺玉楼不回答,温月安便自己回忆起来,仍带着泪眼底浮起点笑意,语气低柔,淡若晨风,像怕惊扰场好梦,“从小便很像……阿白小时候常惹祸,不肯练琴,长大些又是副玩世不恭样子,心却是极爱琴。见过最有天赋人,便是阿白……除你。
“初见阿白时候,是场慈善音乐会,别小孩大多是正在学琴,所以父母带来听独奏,只有阿白,是个人偷偷进来,没有买票。后来才知道,他没有父母,住在孤儿院里,听说那场音乐会收入是捐给他们孤儿院,他才偷跑出来看……
“之后,便开始……如你教般……教他弹琴,教他写字,教他下棋……阿白有些笨,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下棋
贺玉楼轮廓也仍可以找出少年时模样,可是从前那爱笑人,现在眉宇间已带着重重威压,眼神深不可测,再不苟言笑。
真正坐在贺玉楼对面,温月安便喊不出那声师哥,他看着贺玉楼,从头看到脚,不放过每个角落,如此看许久,才轻声道:“你……看看你手。”
贺玉楼走过去,温月安顺着左手腕,节节地摸贺玉楼指骨,每摸到处伤痕他指尖就抖下,泪水从眼眶里滚出来,落在贺玉楼手背上。
“从前,没有这般……”那些旧疤和变形,比他最后次见时更可怖,温月安抬起头看着贺玉楼,“后来,你……”
定还吃苦,那份苦也定更甚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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