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世切皆忘,惟有那片亘古月光,永远都留在他心中。
山隐寒翠,三清铃响,他倚着纱窗,平静地从睡梦中醒来,房间中点声音都没有,束淡淡夜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香炉早已彻底熄灭,边缘泛着点冰冷紫铜光泽。
他很少午睡会睡到如此之迟,仿佛不知今夕何夕,世人皆说,黄粱梦,其实说亦是荒凉梦。但闭上眼仔细想想,倘若人生能够重来次,他仍愿意步入这场朝生暮死大梦之中,只为再见面那场盛世月光。
正因人生实苦,所以才需相互守护,不然这生世岂不太过孤苦,他想起李稚曾将他认作明月,但其实他亦是他梦中明月,情之字,自灵犀始。
他起身将灯重新点上,外面正下着冷雨,传来阵阵雨
丝丝缕缕云雾织成片,笼罩着雨中寒天观,草木秀发,暮色渐沉,缕紫烟慢慢从房间中飘出来。
清静居士这几日时常来找谢珩,与之下棋、闲谈,昨日他带炉香给谢珩,“此香名为忘尘,燃昼夜而灭,有清静安神之效。据说当人老,每时每刻都会忘掉件往事,等到全都忘光,便尘归尘、土归土,恰似这香朝成灰,所以给它取名忘尘,人间事,心中事,事事皆休。”
谢珩望着那缕轻烟,透照着澄澈如水天光,“倘若真能全忘,又何来遗憾说。”
清静居士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世间事哪有忘不,惟有情才忘不掉,无欲则刚,关心则乱,来去兜兜转转,于是人间又多个风月情痴,桩风流孽债。”他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惋惜,双眼望着神情淡淡谢珩。
昏暗屋子中,线细香已经燃个昼夜,点点灰烬积在香炉边沿。
或许是这缕道家之香缘故,谢珩做个很长梦,他在这场梦中重新记起自己生。
幼年时与祖父在夏日树荫中下棋,湖心亭中有银鲤翻跳,层层波澜在他眼中荡开,无忧无虑孩童时光去不返;
少年时孤身坐船来到盛京,烟雨江南里坐落着六朝繁华,也承载着无数雄心壮志,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再到青年时,场大火焚毁金陵皇城,二十年来大梦初醒,至高无上皇权撞碎在壁阶下,从此南朝士子去簪缨,策马幽云十六州。
每幕画面都格外地清晰,仿佛是重新亲身经历遍,又转瞬间迅速淡去。兜兜转转,最终再次回到原点,定格在那座笼罩着无边烟雨黑白道观,他正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忽然轮温柔似水山月照入梦中,他沐浴着那如雨辉光,瞬间抚平心中这三十年来所有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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