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已经说很清楚。
对面人先是没有说话,然后才道:“听说扬州今季鳜鱼跃上船头,难怪先生想要归乡,派人送先生上船吧,等船到扬州,淮阳那带桃李也该开。”
季少龄闻声有些怔愣,他望着对面自始至终都端方有礼世家公子,对方将自己从诏狱放出来,他本以为是死期将至,谁料对方竟是想要放自己离开,真是咄咄怪事啊。
他想说句什,却又看着对方脸没声音,刹那间万念翻涌,脑海中反复回响却只有句,难怪啊,难怪这些年谢氏门庭只高不低。
他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
没听清,“你说什?”
“有点想吐。”李稚猛地低头哇声吐出来。
完全没有来得及避开杨琼:“……”
酒肆隔间中,青色布帘随风浮动,昨日刚从金诏狱中被放出来、曾经太子少傅季少龄身穿粗布麻衣坐在酒案前,他身边没有任何仆从或是亲眷,在他对面坐着前来送行年轻贵人。
刚刚隔壁对话这屋子里人全都听见,季少龄终于低声笑道:“少年人很想要出人头地啊,好志向,让想起来当初自己刚入京时样子。”
“山长水远,老先生路珍重。”
离开那间酒肆后,季少龄坐上等候已久马车,回头再看眼那立在阑珊光影下世家公子,那张有几分熟悉脸隐在夜色中,看不大分明。
他蓦地回想起当年他与对方父亲在金陵渡口初见场景,那时北方高门少年被形容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金陵门阀世家子被形容为“颓唐如玉山之将倾”,两人见如故结为至交,立誓愿为这中州社稷倾尽所有,这晃眼物是人非,还道那是发生在昨天事。
这世道变得真快啊,孑然身季少龄想
季少龄轻轻摇头,“这晃眼都十五年过去,还道要在诏狱终老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这朗朗乾坤,要谢你将牢中放出来。”
“是没有早些留意,先生原不该在诏狱中待这久。”
“倒也不觉得久,人生真好似是白驹过隙,眨眼间什都过去。”
“先生名冠北州,理应位列三公,先生当真不愿留在盛京重新入仕?”
“看来如今还真是你们建章谢氏天下,连这三公之位也可以随意轻许,古往今来也没这样子高门啊。”季少龄耷拉着眼睛看对方会儿,忽然又道:“近日总是梦见他,他像是有话要同说,想听却又听不分明。辅佐过三任太子,可他却是心中唯挂念,就如同父亲与儿子,个失去儿子年迈父亲,除痛心还剩下些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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