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解,可是能不能给他迁个地方,立块碑,没名字也行,这多年老被孩子们在上面踩来踩去,有点不好受。说,您放心,给您办吧。他点点头说,动静要小,那厂子找人看着呢,这多年花不少钱,等好,去给他烧纸,你是司机,你开车带去。以后你就给开车吧。说,好,老司机。
他终于睡熟,呼吸极其轻微,掀开被,看见尿不湿上大片黑血,帮他换,他也没醒。盯着他看会,他胸口在起伏,有时候突然吸进大口气,好像要吞掉这个病房空气样,然后慢慢地,游丝般地呼出来。推开门,发现人都已经散,只有刘朵靠在走廊墙上,闭目沉思。她睁开眼说,睡?说,睡。她说,妈去买寿衣,免得到时候抓瞎。说,点希望没有吗?她说,他身体里已经快没有血,你明白吗?没有血。她拉着手,走进病房,洗手间摆着她护肤品和牙具。她洗漱完毕,脱光自己,抱着钻进病房角行军床,军大衣盖在暖气上,房间里实在太热,能遮点是点。们抱会,谁也没有说话,能听见叔呼吸声,或者说小心翼翼地听着他呼吸声,监控器时不时发出点微小声响,那是血压在缓慢地掉下来。她在下巴底下说,到上面来。说,睡吧,叔能听见。她没有答言,伸手脱掉内裤。翻起身压住她,她眼睛里都是泪水,抱着她,动不动,她眼泪蹭脸,过会,她推推肩膀,翻身冲外,没有动静。
醒来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口干舌燥。刘朵睡着,身体蜷成团。穿上衣服走到叔床边,在他保温瓶里喝点水,水尚温,叔微张着嘴,动不动,裹在白色寝具里,趴在他耳边叫他,叔?叔?他没有反应。等到他又吸上口气,披上军大衣,离开医院。
出租车司机开得飞快,冬天深夜,路上几乎没有人,路边时有呕吐物,已经冻成硬坨儿。树木都秃,像是铁做。他认识小型拖拉机厂,说没人不认识,那曾经是效益最好大工厂,现在没拆,直烂在那里,地皮权属不清。站在大门口,发现厂子比想象得还要大,如同巨兽般盘踞于此,大门有五六米高,只是没有牌子,也没有灯。从大门上面爬过去,跨过锋利铁尖,刚落地,门房灯亮。个人拉开窗户探出头来,此人也许五十岁,也许六十,头发没白,可是脸上都是皱纹,下巴上全是胡子楂子,瞪着双突出大眼,看着。手里拿着只甩棍。他说,爬回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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