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挺实腰身,充满青春活力。脸上稚气和腼腆褪去,唇边已经出现茸茸胡须,显得比十九岁实际年龄还要老成、精干。双炯炯有神眼睛,遇见玉石就像雄鹰搏兔般凌厉、迅猛,双粗糙瘦硬手,上水凳儿就如同疱丁解牛那样娴熟自如、游刃有余,简直是造物主复制个梁亦清。他继承师傅宽厚温和气质,却又不像师傅那样不擅言辞;彻底丢掉往日南腔北调,变成口纯正“京腔儿”,待人接物谦逊和蔼;不知底细人,很难在他身上看到当年流浪儿易卜拉欣瘦骨伶仃、可怜巴巴影子。早在流浪时期,他就跟吐罗耶定巴巴初识些汉字,现在,又抽空念点儿二酉堂印《三字经》、《千字文》,帮助师傅记记账目、写写书信就不算难事儿,虽然不能和人家大铺子里账房先生相比,更不能和“博雅”宅“玉魔”老先生相比,但在师傅眼里,徒弟也算是有“学问”人。
岁月在催着师傅天天地苍老,脸上皱纹不知不觉地加深,头上黑发不知不觉地染白,那不是沾上玉粉啊,那是永远也洗不去白发。那双手,那双成年累月在水中浸泡、在金刚砂中磨炼手,变成龙钟屈结、鳞甲斑驳古树老根!但他仍在不停地做,手艺人生命,就在永不停息地劳作手上。
琢玉坊中,并排摆着两副水凳儿,师徒二人以繁忙“沙沙”声交流着切,那是他们永远也说不完话。通常,韩子奇只做些小件儿,花插、镇尺、印钮、印盒之类,薄利多销,供给玉器古玩店门市。梁亦清专做大件儿,是顾客特别订制精品。三年来,这样精品他只做件,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工。
这是专做“洋庄”买卖“汇远斋”老板蒲绶昌订制,而真正订主儿是个英国人,叫沙蒙·亨特,这个人对中国字画、文物特别上瘾,到中国不知跑多少趟,是蒲缓昌老主顾。他拿着张横披工笔重彩画找蒲绥昌,要求依画琢玉。蒲绶昌虽然开着日进斗金玉器店“汇远斋”,自己却不会琢玉,也没有作坊,他所有货物,除去从民间搜罗购得古旧文物,新活儿都是请专门琢玉而没有门市作坊代制,奇珍斋便是这样长久合作者之。接沙蒙·亨特订货,他就知道非找梁亦清不可。梁亦清打开画卷看,是幅《郑和航海图》,画面上波涛汹涌,宝船巍峨,风帆高悬,旌旗漫卷,老舵工沉稳把舵,几十名赤膊水手竭尽全力推着巨大绞盘,正在和风浪搏斗。甲板上,武士们披甲执戟,服饰怪异向导望着前方,两手比比划划,像是在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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